“爹爹今日怎么单独叫了姐姐过去,都跟你说了什么?”
夜里,林府上,林黛玉的院子里,林妹妹和邢岫烟正依偎在一起,在一张床榻上相互靠着。
林黛玉是怕冷的,哪怕是现在身体好了,但有些效应却还在。
这夏日的夜晚气温下降,若是门窗紧闭又嫌气闷,所以她现儿都是开着门窗,然后躲进被窝里,轻轻拥着邢岫烟的身子取暖。
说着,她还又往邢岫烟怀里拱了拱,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
邢岫烟怜惜地帮她拨开压在手上的青丝,然后想到先前林如海把自己交过去说的话。
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林黛玉发现不对劲,仰头看着邢岫烟的下颔线,不禁伸出手指轻轻触碰。
邢岫烟轻轻吸了口气,却是林黛玉那手指在外头放久有些凉了,触感冰冰的有些刺激。
林黛玉见状便“咯咯”笑了起来,只是邢岫烟都是由着她、惯着她,戏弄自己也不恼、不反击的,林黛玉有时会觉得好没意思,但又有些喜欢这样的温馨。
她自小没了娘,老子也不能多陪陪她,邢岫烟虽然比她长不了几岁,可端庄持正,又会照顾人,又懂心事,而且和她多有话题可聊,比起荣府上的那些姐妹们,显然还是邢姐姐更好些。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又想起了荣国府,幽幽叹了口气。
邢岫烟问道:“你却又在叹什么气?”
“偏只许姐姐叹气,却不许妹妹叹气了么?”
邢岫烟轻笑道:“你可知道我在叹什么气?”
林黛玉知道邢岫烟这是察觉了什么,想帮自己转移注意力,但也正好是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便问道:“那姐姐在叹什么气?”
“你这么聪慧,便猜猜看?”
邢岫烟偶尔也有这样“好顽”的一面,林黛玉轻抚着软软的“枕头”,猜测道:“先前爹爹就曾说起过,姐姐快到了年纪,该有婚配了。”
邢岫烟笑道:“妹妹果然聪慧得很,就不知道往后便宜了哪个人家。”
林黛玉不依道:“姐姐才是,也不知道会便宜哪个人家。”
邢岫烟却突然叹了口气道:“我原没有什么奢想的,只盼能找个寻常人家的,若能扶持相依,此生足矣。”
“可姐姐现在也是大理寺少卿的女儿了……”
邢岫烟苦笑道:“可正是因此,反倒没了自己的主意。便是我那父母,他们也是听老爷的……”
林黛玉迟疑道:“可是爹爹选的,不是姐姐顺意的。若不然,我和他说说去?”
邢岫烟摇摇头,说道:“老爷自然不会亏待我,其实也是顺意的,只是有些事情,还想不明白。”
林黛玉立刻来了兴趣,掩嘴笑道:“好啊,原来姐姐早就想好了,反倒叫我替姐姐担心了。”
邢岫烟道:“那人,你却也认得。”
林黛玉愣了一下,然后看着邢岫烟,有些惊讶道:“姐姐,你……”
邢岫烟既然说到这份儿上了,倒也坦然了,点点头。
林黛玉惊呼一声,然后赶紧捂住嘴巴,下意识看了外面一眼。
紫娟、雪雁还有邢岫烟的丫鬟都在外头顽,倒没怎么注意这边。
随着林黛玉的身体越发好了,紫娟也不会时时想着照看到她这边了。
林黛玉这才低声问道:“是几时的事情?”
邢岫烟犹豫了几下,才干脆把自己和李昭最早见面的事儿都一并说出来,然后说起了两人的渊源。
林黛玉倒还没想到,原来他们两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却已经暗自定情了。
亏自己还在想着让爹爹给邢岫烟看好了哪家的公子……
林黛玉突然笑道:“我也不晓得他有什么好,竟是让姐姐和紫鹃两个,都着了他的魔。可真要论起来,我也是得了他的好处,却没资格说这样的话。
“只是姐姐的这份心意,不知道他那边可曾晓得?”
虽然两人定情了,但既然一直没有表露出来,那谁知道男方那边怎么想的?
说不定也像是那宝玉一样,见一个就爱一个呢?
虽然林黛玉对李昭也挺敬重、挺感恩,但在这时候,显然还是先站在邢岫烟这一边。
邢岫烟低声道:“我虽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可我知道,他的心意也是真的,不是我一厢情愿。”
“既然是这样,等下次他来府上的时候,我帮姐姐探问探问如何?”
邢岫烟想了想,就摇摇头道:“还是顺其自然为好……”
林黛玉道:“姐姐总是这样,不争不抢、不言不闹的,可该是自己的东西,却也不会自己跑来,也不会赖着不走,还是得争取一二。”
邢岫烟笑道:“我知道他是个不喜吵闹的,如今什么都还没定下,若是我去与他闹,却不是失了分寸,反惹人厌烦。”
有时候,不争是为争,这是邢岫烟的处世哲学。
林黛玉想了想,就说道:“说来,李大哥如今在绣衣卫任总旗官,虽只是个七品小官儿,但前程远大,与姐姐倒也相配。”
邢岫烟羞涩道:“我却是怕我配他不上……”
“姐姐怎么这么想,你是大理寺少卿的义女,如何就称他不起了?若是来日爹爹入阁了,你可就是阁老千金,京城的年轻才俊,任你挑选,肯许他,那是他的福分才是。”
说着,她忍不住娇笑起来,邢岫烟也跟着笑了起来。
只是邢岫烟终究没有说出自己心里的猜测,因为这个猜测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何况林如海那边,也说了先不要告诉林妹妹。
而林黛玉想了想却又说道:“紫鹃那丫头,也不知晓不晓得此事。我原来看她,怕是还巴望着我到时候给她一并放还了奴籍,让她与李大哥做对好鸳鸯。
“但姐姐说来,却也比她要早些,怎么也不能委屈了姐姐。说来说去,还是李大哥要来招惹你们,却又不肯说清楚。”
其实紫鹃早就不想做正妻的事情了,李昭表现得越优秀,她多少也会有些自卑,也有自知之明,自己还是个丫鬟,怎么也陪衬不了绣衣卫旗官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