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军没有第一时间令骑兵长驱直入,他们传讯兵绕着前军飞驰了一圈,而后前方追击韩彬等人的骑卒骤然停下,散往自军右翼,转而分出数个百户为首的队伍,拔刀举盾,冲阵上来。
尚且未入弓箭射程,两翼骑军环绕之处,逐渐形成一片空旷地带,三十余门佛郎机大炮紧跟在后,杨开也别无他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官军一步步逼近。
他当即下令,让山上的士卒,转移到山体背脊,果不其然,火炮较弓箭射程更远,受风力影响也小,先后响起轰鸣,炮弹好似天将火雨般铺卷下来,山坡瞬间被烟火填满。
众将顿觉杨开料事如神,可杨开的对策远非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他忽然倒地下去,发出一声惨叫。
“快,跟我一起喊!”
言侯见此一幕,先是一头雾水,上下左右观望,也不知是思念急转,还是灵机一动,他终于明白了杨开的意思,向后大声叫喊道:
“当家真是孔明再世,这种计策都能想到,快,都给我装死!”
一时间,山地之上,响起阵阵的僵硬惨叫声音。言侯听得不是滋味,转身跳起来,竟然敲了一下老兄弟的大头,骂道:
“都他娘家里没死过人吗?给我拿出点情感来喊,喊给那群贼兵听,让他们认为我们都已经死在山上了,他们就会放松警惕!”
那老兄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后来越想越不忿气,你是什么鸟人,竟敢在哥哥头上动土?跳将上去,邦邦给言侯来了几拳,让他亲身给身后兄弟做了个示范。
过不多时,炮过几轮,停了下来,而后官军盾阵兵卒呼喊冲来,杨开再令身后将士放轻哭喊,造成死伤惨重之势。最后又命五名十夫长,分批狼狈下山,往深山方向冲回去。
官军见此一幕,哪里还有疑,只道果然是不入流的贼兵,端是张了一张臭嘴,营前叫骂半天,还以为长了什么飞天遁地的本领,怎料还是如此不堪一击,整是一摊烂泥。
如此又想到韩彬在其大营之外羞辱的行径,越想越恼,热血不由自主冲上脑门,呼喊叫杀之声越发鼎盛。
“怎么会如此顺利?”
侧翼的先锋正是罗岱,见此一幕心中疑窦顿起,他本就善于自学,跟随卢象升那段时间,更学会了步步为营方能克敌致胜的道理。
如今流贼的行动看似十分合理,细细想来,又觉得哪里不对,一路逃窜,为何入了山地就敢与他们作战?沿途埋伏不是更好?
“将军,我们该冲了!”身边一名亲兵的提醒打断了他的思绪,左良玉给他们下达的命令如此,再作多想也是无益。
停顿一阵过后,官军后阵的炮火轰鸣再次连绵接上,山上的敌军哀嚎已经弱了许多,炮火隆隆声中,罗岱夹马往前,带着身后将士,很伤了盾阵后的枪阵之后,直往山下奔去。
率先来到山下的官军盾阵,流贼接连有人从山下逃窜下来,也给他们造成了山上伏兵已经不足未惧的假象。便只是分出了两支百人队伍,涉山上去,完成最后的清理,听到身后的健马飞蹄声音响起,还怕什么,一种将兵则士气高昂地追杀上去。
杨开要等的就是官军的骑兵,他们顺风拔射,弓箭射程相较官军自要占优,可官军盾枪两阵近山过来时,他们仍一箭不发,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
他与伏击于战场左右两侧的曹莽、回营新将的约定时间也是这个时机,曹莽毫不犹疑,见时机已到,高举手中狼牙重棒,呼喝一声:“此战若胜,我为诸军请一等军功,所有人,紧随我后,杀!”一句话后,领着身后众人直冲出来,“杀杀杀”的呼喊之声,顿时响彻侧翼。
他们正对的位置是官军炮阵侧后方,两侧骑军已经冲将出去,火炮阵地正是空虚。
中军的左良玉第一时间发现了这支利刃般插入他们空虚侧翼的军队,心中顿时一惊,流贼竟然不止在山中伏击,还敢分兵作战?但震惊归震惊,前军已经如此,再无撤退可言。
心中毫无征兆突然生出的不祥预感让左良玉当即呼喝左右:“快,令后阵的将军全部上来,一定要给我顶住侧翼的流贼。”
“将、将军,右翼也有流贼的队伍。”左良玉身边的亲兵,第一时间发现听到命令抬头,本想应是回应,却被眼前所见一幕震惊。
左良玉回头一眼,越发慌张,“快,传我军令,让后阵将士往前压上来,将两侧的流贼掩杀干净,快!”
千步之外,曹莽劈了一眼官军帅旗所在方向,不为所动,杨开分给他的任务是乱敌中阵,断其支援,以动乱前阵将士军心,如此行动的战略意义,远大于以匹夫之勇,去冲敌军的帅阵,而且左良玉周围的重兵把守,不见散开。
他们贸然进去,十有八九要难以成功,还会令身后兄弟陷入困境,得不偿失,他只手举一柄狼牙棒左右开弓,冲杀上去。
官军方面,本就人手不多,又始料未及,更加悲惨的是,火炮在又一番轰炸之后进入了冷却期间,等待后阵之中,弓箭手举起长弓,已见己方将士阻挡不住,收割水稻般,整排整排的倒地下去,随之而来,官军中阵迅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