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马背上的杨开,却似在生死之间,找到了自己的潜能,他大喝一声,在马倒地的一瞬间,横扫长枪,抹向了身侧那名总旗的咽喉。
也正是战马倒地的动作,将杨开的身体带着离开了众人的夹击,只见他落地之后,忽地又猛然跳起,跑到那位掩脖惨叫总旗的身前,将他从马背上拽下,然后一个翻身,跃上马背夹紧马腹,摒弃要花更多力气才能舞动的长枪,换了一把马腹上的雁翎刀,继而朝着身边敌人继续挥砍。
他发疯也似,一边挥动着鲜血淋漓的长刀,一边应天呼喊,纵声狂叫。此时此刻,置身死战中的杨太岁、曹老二等人看到了一幕,先是一愣,随即也是个个如受刺激,纷纷嚎叫。
如此场面,尽管个人的勇猛对于战局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种情绪对鼓舞己方士气的价值绝对难以估量。
杨太岁正要下令侧突,却也就在这个时候,官军后方兀然升起了两面旗帜,一面显白,一面显红。
同一时间,关宁军的攻势越发勇猛,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余军,从侧翼分散作两拨,携带充足弹药,绕行冲上山地,对农民军形成了三方合围之势。
紧接着,又有官军传令骑兵接连闯出,高声扬言:“至白旗之下,可就抚不杀,至红旗之下,则视为顽抗而必尽数诛之。”
“至白旗之下......”
随着官军传令兵卒的传颂,重复的军令在紧张的战场上铺张开来。三翼关宁军火铳配合齐名鸣起,火雨再一次天降般砸落农民军阵营之中。
紧绷的弦不知从何方开始绷断,起先冲在最前方的老小管队,竟是率先弃战,转至白旗之下,随即农民军奔赴白旗下者越来越多,第一战线面临全线崩溃。
兵败如山的压力瞬间回落到杨太岁部营下,此时他们已经不是冲在第一线的将士,那些投降受抚之人跑得比他们快得多。
这道抢先一线在杨太岁之前发出的军令,也是彻底打乱了他的部署,败军的恐惧氛围瞬间如洪水一般冲泄在他的身上。
“老二老四,没得打了,快,带着兄弟们,撤!”杨太岁顿时大吼道。
他们先前为了破阵,冲得太猛,由此战线也拉得过长,这个时候,他已经失去了对全军的掌控,加上他们的人也没了力气,全靠一股疯劲支撑着。
这会儿更似蒙头苍蝇,遭遇迎头重击,只能裹在败退的乱军之中乱糟糟地往后撤退。
官军趁此机会,成群结队的追击在后,慢慢地,越来越多的人伏诛,逃亡的农民军月越跑越散,他们回到原先的营地中,已经看不见一个人,失去了领导的指挥,离散的农民军,只顾着往远离战场的方向逃命。
也不知道逃了多久,一直到身边的兄弟越来越稀疏,空气中的血腥气味越来越稀薄。当他们再一次意识到,自己还活在世上,身上的酸痛,让他们难忍得从马背上跌落,天地间已然变得安静时。
荒弃的田地中,已经一根野草都看不到,赤地千里的景象历历在目。他们知道,这是已经远离陕西战场,逃出来了。
“哈哈哈!”
望着身后还跟着二十多个兄弟,杨开赫然还吊在队伍最后头,杨太岁凄惨一笑。
“都他娘的说,好人命不长,看来我们铁定是千年祸害了,所有的人,都给我原地休整!”
嘴唇干裂,满脸血污泥渍的杨开勉力抬起头,想要冲他露出一个笑容,却是眼前一黑,又一次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这一次他没能再奇迹般跳起,只能任由还能动的兄弟,将他搬到平坦的地面上,加以照料。
……
一斧劈头而落,杨开从噩梦中惊醒。
天已经黑了,弦月悬挂夜空,见得繁星几点,周遭横七竖八倒地的兄弟鼾声如雷。
杨开挣扎起身得动作,牵动了背上不知何时留下的刀伤,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哼,惊动了傍边倚树而睡的杨太岁。
“怎么样?”
众多兄弟中,他的运气算好的,只是脸上被长枪刮了一下,其他无甚大碍。
杨开勉强摇了摇头,周围看了看:“大哥,这里是哪里?”
“天华山西边,再往前就是傥骆道,离开官军的包围圈了。”杨太岁大概跟杨开介绍了下位置。
杨开虚弱地点了点头,又问道:“现在的战况怎么样?”
“大爷的,韩老四带人回来了一趟,刘龙和张二那两狗怂都投了官军,他们出卖了老掌盘的位置,现在具体的情况还不知道,韩老四又去探了。
没想到,竟然都他娘让你小子说中了。哈!我当初跟他们说,还没有一个人信,这下你小子可要出名了,各位兄弟对你都可是佩服得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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