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的阿卡姆精神病院就像闹鬼的凶宅,无论你从字面意义还是隐喻的意义上理解。除了游荡于这座城市的义警们会定期拜访,连GCPD的警察都对这里唯恐避之不及。
然而此时此刻它又迎来了一位陌生的访客。
士郎双手放在身侧,悄然踏上楼梯的最后一级台阶。直到此刻,正门两侧的保安室仍然毫无动静。没有预料之中的警告或示意他离开的鸣枪,当他靠近查探时,保安室里却也没有见到尸体。
只是没有人而已。
对准大门记录每个访客面部特征的监控摄像头同样停止了运作,徒留下大门豁然洞开,如同通往深不见底的地狱的入口。
但士郎却丝毫没有产生这种多余联想的念头。
他脱下外套,反过来把它穿在身上。这类运动卫衣的款式被设计为里外都可以使用,两面底色不同,在这种场合往往能显示它独特的作用。
又将发色切换成里世界专用白的青年扣上兜帽,神情平静地插着口袋穿过漆黑的狭长的走廊。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走在人人谈之色变的阿卡姆疯人院,面对随时撞上一群正在越狱的穷凶极恶的罪犯的可能。
顺着走廊,来到连接外厅接待处和一楼值班室控制中心的大门前,士郎看着铁门上方玻璃口内闪烁的亮光,心里微微一松。
他闪到门边,悄悄沿着边框的死角往里探去,只见一具穿着制服的尸体正躺在值班室附近的地板上,脑门正中顶着一个枪口。另外两名穿着同样制服的看守人员对同伴的尸体视而不见,竟然就站在一旁,仍若无其事地操作着控制台。
窗口的亮光正来自于操作台闪烁的屏幕。
就像此前所说的,不论多么完善的高科技系统,只要还由人类管理,就一定有可钻的漏洞。
它看起来只是一场内部人员被买通的监守自盗,而非一场大型集体暴/乱的越狱——这恐怕是这次事件里唯一值得庆幸的了。
士郎把手放上大门摸索了一会儿,这座合金门是电子门锁,内置芯片,无法通过更改细微的内部机械结构就打开。他退开一步,默念了一句咒文。
……
总控制室内。
马文和安德烈正紧张地盯着屏幕上监控删除的进度条,盼望雇佣兵小队快去快回。
今天换班的时候出了点岔子,罗斯曼得了流感,特里临时顶了他的班。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特里和罗斯曼的值班位置在另一侧,和他们看守的通道独属于两套不相干的系统,守备区域不相重叠。但特里这家伙不知道脑子出了什么毛病,偏偏闹着要和他们一起查房,马文和安德烈还没把他劝走,他就撞上了约好来接人的雇佣兵小队,于是被“砰”的一枪,爆掉了脑袋。
——这充分说明了一个问题:有时候太有原则就是不好,适当时候需要懂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世界上还是投机分子活得最舒心。
真令人难以置信,特里这种人居然是在哥谭长大的,说他是大都会出生的也许还有人信,可他偏偏不是。
对着进度条无聊地数着羊,马文大脑放空地想着。
阿卡姆给的薪水不算少,但人人都知道这是买命钱,只有他们这些缺钱缺疯了的会来博一遭。偏偏特里却不是冲着钱来的,他报考过警校,因为体检不合格被筛了出去,就跑到阿卡姆来当看守,说是要为了哥谭人站好阿卡姆这班岗,真叫人笑掉大牙。
蝙蝠侠缺他一个帮手吗?那群神经病多他一块硌脚石吗?霸占着阿卡姆看守这么一个重要职位,待价而沽不好吗?
若非今天这个意外,他们本可以继续干着这肥得流油的活计,等待下一趟哪个大佬又想帮谁越狱时再捞一票。偏偏死了人,那可就没法瞒过去了。亏他们之前还辛辛苦苦想方设法为了关掉监控,断掉了整个阿卡姆的供电。
这当然不是为了保护那些蒙着头面的雇佣兵,这是为了保护他们自己不被抓住证据。
“哐!”耳边突兀地响起一声撞击的巨响,将他从杂乱的思索中打断。
马文回头一瞧,只见那扇号称可以挡住几发反坦克炮的厚实大门上竟然莫名其妙出现了一道卷皮的裂口,缝隙里探出了一块三角形的金属,看上去很像博物馆里那种中世纪骑士铠甲手里握的道具剑。
不过一秒不到的时间,这把疑似冷兵器的剑就像切豆腐一样把大门劈成两半,然后被站在门外的人一脚踹开。
马文只看到一个穿着休闲服而非一身中世纪铠甲的人空着双手从门外走进来,他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一时间以为自己眼花了。
反应过来,他才本能地伸手往腰间的枪套摸去。比他完成这个动作更快,视线中向他们走来的青年轻轻一抬手,身后就传来了安德烈的惨叫和重物摔倒的声音。
听上去安德烈应该还活着,但马文压根没敢回头,他正手忙脚乱地拉开保险栓,一股冲击力就伴随着一阵刺痛传来,将他向后击飞出去,频率同安德烈类似的惨叫不由自主从嘴里脱口而出——马文毫不意外地迅速步上了同伴的后尘。
怀里的手/枪掉落在地,马文捂着被飞刀钉在墙上的右手,被来人一个箭步抢上来打晕。陷入黑暗前他的最后一个念头却是无关紧要的一件事:刚才那把剑呢?
-
阴森如同下水道的通道里回荡着诡异的歌声:
“拎着我的小背包,我是你的小南瓜”
“上学去,上学去”
“蜈蚣馅的棒棒糖,面包虫做的白果酱”
“嘿哟嘿哟,咿呀呀”
“系好领带,涂上口红”
“去见我的小蝙蝠~”
“…………”
“你能让他就只闭嘴一小会儿吗?”
走在前方的一个雇佣兵忍不住回头问道。
“闭嘴,看好前面的路。不要做多余的事,我们只要完成雇主的嘱托就行了。”像是首领的人物瞪了一眼这个半新不旧的队员。
雇佣兵缩了缩脑袋:“说说而已嘛。”却也再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什么声音?”雇佣兵首领的耳朵动了动,捕捉到远方的一声巨响在狭长的甬道内延绵而成的浅浅回声,他立刻挥手制止了队伍的前进。
虽然过去了一段时间,再没有第二记响声传来,但首领仍不敢疏忽大意。他打了个手势,示意队员们散开。
雇佣兵们纷纷抬起了枪,成交叉的战术队形散开,队伍末尾的雇佣兵端着枪断后,负责看顾他们身后的通道。
首领最后扫了一眼他们此行的任务目标,那个皮肤惨白头发鲜绿的精神病,此时此刻队伍中只有他的脸上仍然一片轻松愉悦,仿佛自始至终都只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每个雇佣兵都默契地消去了自己的脚步声,不管是此前多话的雇佣兵还是经验丰富的首领,他们全都紧紧闭上了嘴巴。在这片齐整的缄默中,只有小丑哼着古怪的曲调在甬道中回响。
队伍在堪称诡异的气氛中前进,逐渐靠近了入口处的铁门。理论上外面就是位于一楼的总控制室,他们的雇主买通的那两个看守会在他们离开后负责善后。
但没有人因此而放松警惕,正相反,每个人都把警惕都提到了最高,连走在最后的雇佣兵也调转了枪口,死死地注视着门后。他原本负责警戒和扫尾,但身后的通道一览无余,出现敌人的可能性极低。
首领缓缓地输入密码,“滴答”一声,门锁打开了。所有人死死盯着缓缓增大的门缝,预备对付那之后可能有的意外或埋伏。
“啊!”
就在此时,一声足以刺激他们紧绷神经的惨叫从队伍的末端响起。
两名站得稍后的雇佣兵反射性地扣动了扳机,一时间无数子弹出膛的扫射声布满了这片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