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镇名为胭山镇,比浮云宗脚下的浮云镇要小上许多,胭山镇亦没有浮云镇热闹,进去以后街上人烟稀少清清冷冷,好似不久前被妖兽肆虐过一样。
赵暮道:“没有宗门庇佑的镇子物价应当便宜一些。”
沈劫看向路边一家名为云来的旅馆,说:“不若到那里问问。”
赵暮自是同意,同沈劫一道往云来走去。
云来还算堂皇,没有外面瞧着那么不堪,入目好大一幅字画挂在墙上,端是少年画师费允的驱魔图。
小二见人极是热情,笑着甩了一下毛巾:“二位打尖还是住店?”
沈劫细细思索,还是直截了当的开口:“这里一晚价钱如何?若是贵了,我们寻别处去。”
小二连说:“不贵不贵,不过几十铜板一晚上,若是住得久,还能再便宜些。”
赵暮颇为诧异:“哦?居然这么便宜?”
这价钱跟浮云镇比起来真可谓天壤之别,浮云镇的客栈便连银两也不收,要好几金玉才能住一晚,这里竟只几十个铜板。
小二叹了口气:“官人有所不知,云来虽是许多年的老店,但但凡来了这处的,无不到前头浮云镇去,身份高的瞧我们不上,修为低的修士不敢在这无佑之地停驻,所以本店的老板只好折了价,勉强还能经营。”
沈劫心想,这可真是太好了,只要不宿在林子里被妖兽叼走,这里风吹不着雨淋不到总比外面安全得多。
如此便宜的价格,正正合他的意。
沈劫便转头询问赵暮的意见:“赵师兄你看如何?”
赵暮给出一粒碎银,对小二说:“且住三日。”
小二万分欣喜的将两人引到了楼上去。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胭山镇离浮云宗不大远,也可称在眼皮子底下,浮云宗发现端倪追查起来,定想不到他们在胭山镇,沈劫和赵暮倒也不怕自己被浮云宗的人捉了去。
这三日,他们要准备马匹、马粮、水,还要细细规划路线,灵水宗同浮云宗隔着千里之遥,仅凭一双腿跋涉而归,还算不易。
再就是,他们二人身上的盘缠加起来总共六两,花了这三日住宿的钱及将要置办的东西的钱,还剩五两,哪怕修仙辟谷不会饿死,也难保路上不出什么意外,最好是能想办法赚一点钱,去城里添置两件法器。
随后,沈劫被小二安排进了云来最宽敞最舒服的房间,左右无人居住,难得有客,云来倒也不吝啬。
赵暮扫了一眼房中的落地花瓶和插在里面的青翠柳枝,感叹:“这要是在浮云镇住一晚怕是得十个金玉以上。”
沈劫莞尔:“是我们运气好了,这两日暂且好好休息安安神,第三日咱们再作下一步打算。”
赵暮欣然点头,从离开灵水宗到进入浮云宗做卧底这么些日,他们无时不刻拘着神经,几乎没有片刻放松过。
沈劫叫小二烧了热水来,同赵暮轮流洗了个澡,然后便一头扎在床上呼呼大睡。
这一睡就睡了个昏天黑地,待醒转已是次日中午,沈劫见赵暮还未醒,盘腿修炼了一会儿,然后下楼去。
小二见他精神头颇好,笑着问:“午饭已经在做了,官人饿不饿?”
沈劫温声问:“这里有当铺么?”
小二不多想,飞快答:“有,出门往左走两条街就是了,官人想当什么东西?”
沈劫一阵沉默。
他想当的是六指峰师兄们送给他的镜子、梳子还有茶叶之类的,这些他用不上,当了做盘缠是最好,可想起师兄们的脸,他忽然有些不舍。
当了他们的东西,以后便是连个纪念也没了。
“官人不便说,小的就不问了,官人中午回来吃饭么?小店给两位官人准备了上好的女儿红和红烧乳鸽。”
沈劫笑了笑,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好说的,就是些普通家当,中午大约回不来了,待我师兄醒了,劳烦你同他说一声,我出去了,很快就回来。”
小二殷勤应承下,说了声:“好勒。”
沈劫这才转身出了云来,去了街上,他依着小二说的一直往左走,顺带在小摊上买了两顶幕篱,终于看到了写着大大“当”字的店。
镇子人少,当铺自然也是清冷无人,沈劫站在门口发呆了半晌,方才跨进门槛,从灵戒中拿出缓颜镜。
……
沈劫同赵暮在云来住了两天,过得十分惬意,这里没人打扰,也不用参与宗门争斗,如果不修仙,开一间客栈养老也是极好的选择。
赵暮叹了一声:“沈师弟,我们不回宗,想办法把这间旅店盘下来吧,只要没有妖兽魔修出没,这样闲云野鹤一辈子也无不可。”
沈劫无奈的笑:“我倒是想,但我的责任不允许。”
救济苍生,守护灵水宗,是他这辈子的宿命。
赵暮越发觉得沈劫那位死去的师兄变得可恨起来,他三言两语便困住了一个人的一生,有本事自己从土里爬出来,自己完成夙愿,但他又敬佩起沈劫的至情至性。
世上背信弃义者众,似沈劫这般恪守承诺者寡,虽才筑基修为,却在众生中变得尤其可贵起来。
两人商讨了一下归宗的细节,沈劫给赵暮倒了杯茶,却发现壶中空空,于是道:“师兄,我且下去叫小二再烧壶茶水来。”
赵暮起身:“我同你一起去吧。”
“不必啦。”
沈劫撩开衣摆跨出门槛,走在二楼廊中,因着他们的客房在走廊的尽头,他离楼梯还有些距离。
却闻楼下大堂传来一阵烦扰动静,清冷高傲的女音模糊可闻的传入耳朵:
“小二,来几间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