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却垂眸看着脚边之人，蜷缩成一团，犹如一只可怜的刺猬，他好似怕他不答应，仰面看他，眸中蒙着一层水光，将哭未哭。

月光之下，这层水光分外明显，还有他的脸分明惨白，鼻尖却发红，耳朵也红得厉害。

林却仅看了一眼，淡淡收回目光，回眸看向穿过紫竹林送衣服来的弟子，离他们不过稍许距离。

沈劫已然觉得无望，低下头，僵硬的收回手指。

林却竟从跟前走开。

“大师兄，你怎么从泉中起来了，你要的衣服我送过来了。”

端衣来的弟子语气一片意外。

空旷之地，那一道清冷的嗓音更显幽寂，凉凉的，犹如寒霜般的月光：“谢过师弟了，给我吧。”

“师兄不必客气。”

“师弟早些回去睡。”

“好，不过……”那弟子有些犹豫，“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人在这边鬼鬼祟祟。”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兴许是我看错了。”

林却何等修为，他的神识放出，可以覆盖整个落雪峰，地上几只蚂蚁在动，也可察觉。

林却自是知道他没看错，面上无波：“紫竹林常有异物出没。”

弟子脸色一松：“原来如此，那师兄我先走了。”

“嗯。”

“……”

伴随着沙沙的脚步远去，四周陷入一片沉寂。

沈劫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敢从石头后抬起头来，只见披着宽大外袍的林却立在三步之外，目光与他遥遥相接。

林却伫立于月光之下，长衣散落，凤眸狭长，眼光深晦。

沈劫一对上，便忍不住挪开眼，没有半分勇气与他对视，窘迫又尴尬的从石头后面钻了出来。

他唯唯诺诺的上前去，低着头，不敢看林却的脸色，细若蚊声叫了一声：“大师兄。”

林却平静瞧他：“夜半不睡，为何来此？”

沈劫瞬间觉得无地自容，脚趾不安的在靴中抓动，揪着衣服，说不上话来。

林却又问：“看到了多少？”

沈劫噗通一跪：“对不起大师兄，我错了。”

林却说：“起来。”

沈劫不敢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林却喉结微动，背过身去轻斥道：“十四峰所有师弟师妹加起来也没你这么大胆。”

沈劫羞愤欲死：“大师兄，我真的知道错了，这件事请你不要上报宗主。”

偷窥沐浴虽算不上大错，真要深究，也可关到天罚峰待上两天。

那地幽冷，他胆怯。

况且，他当真不想于人前失了颜面，哪怕乔装打扮非他本名本姓本人。

林却道：“原要送你的法器没了。”

沈劫一怔，听懂了他话外意思，飞快道：“多谢大师兄宽恕。”

林却深深拧着眉头，回转过身，心底微疑，他有那么可怕？

既是如此可怕，他又因何喜欢……

“回去罢。”

这一声淡然无波。

沈劫仓促起身，忙要后退，又听林却道：“你对我的情意我已知晓，下次不可再这般，浮云宗乃是名门正派，便是追人也要堂堂正正，行正当手段……”

沈劫浑身一僵，错愕望着他来。

林却剑眉微蹙：“难道我说得不对？”

沈劫岂敢直言：“不，谨听大师兄教诲。”

林却“嗯”了一声，口吻稀疏寻常的道：“如此看我不可，看别人也不可，你若实在喜欢我，可多来落雪峰走动。”

沈劫没法应。

他上下扫了他一眼：“落雪峰的雪我停了，但你出门仍要多穿两件。这样，我说不定会喜欢。”

沈劫惊恐：他……他不喜欢。

林却说完默了片刻，想等沈劫答话，却没等来，他皱了皱眉，心道自己已然表明态度，并没有空口白话叫他追得无妄，也教他如何追自己，难道还不能叫他满意？

他迟疑了一瞬，微沉脸色：“莫非你并不喜欢我？”

沈劫一个激灵，急忙道：“不，很喜欢。”

林却不疑有他，女孩子脸皮薄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于是再次嘱咐：“那我说的你要记好。”

沈劫红着脸，被尬的，答：“我皆记住了。”

林却方淡淡转身，他似鬼魅般眨眼消失在了紫竹林里，只余一缕沐浴后扑面而来的凉温。

沈劫目送他，留于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突然，展秋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拍了下他的肩：“方才真是吓死我了，师妹你怎么这么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