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珪冷笑道;“就表面而言,吾等不杀何进,何进和令尊就必欲除吾等而后快,所以杀何进只是自保,完全无罪。合理的很。进一步说,何进是什么东西”
他盯视着袁熙,好半响才吐出两个字;“外戚”
袁熙的脑中轰的一声巨响;外戚、宦官、大臣党争。这岂非是大汉朝覆灭的诱因,这些老师张纮给自己讲过。
段珪见袁熙面上变色,气势大盛,凑近一步,冷哼道;“外戚和宦官轮流秉政,几乎已经成了大汉天下的传统。皇帝幼年即位,皇帝母亲的娘家人必然做大,专权跋扈,目无君上。等到皇帝大了,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外戚又不想放弃权利,所以矛盾激化。无助的皇帝就利用身边的亲信宦官除掉外戚。这样就形成一种颓势,皇帝幼年没有亲信的人。所以就和我们这些裤裆里没有鸟的宦官亲近。有一些没有骨头的人,看到吾等得势,就拼命巴结,巴结不成的就拼命诽谤。等到这一任皇帝死了,小皇帝即位。新皇帝担心大权旁落,所以就利用外戚势力除掉以前忠心耿耿的宦官,这样外戚的势力又要做大。等到外戚势力没办法控制的时候,皇帝又想起了身边的宦官,利用宦官除掉外戚。周而复始报应循环。依我看来,不论是是谁杀了谁,也不见的是罪过,不过就是政治倾轧的牺牲品而已。”
袁熙的心头巨震;是啊,自小熟读史书。被宦官杀死的大将军的确不只是何进一个。
像平定匈奴有功的窦宪、继窦宪而起的大将军邓骘、还有权倾朝野毒死‘皇帝刘缵’的‘跋扈将军梁冀’不都是死在宦官手上吗?
如此说来,何进的死倒是真怪不得这些裤裆里没有鸟的仁兄了。
大汉朝的外戚和宦官就像生来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是一定要斗个你死我活的。何进不死,宦官必死,何进如今死了,宦官还是要死。
只因为一个原因,就是权力的魔杖没有了,庇护宦官的皇帝死了。所以宦官成了众矢之的,皇帝昏庸的替罪羊了。
哈哈,袁熙忽然想通了。可是,他还是大声质问段珪;“陈留王和皇帝何罪,被你二人掳劫至此,备受欺凌,只是这一条就足够你们死上一千次了。”
远处传来马蹄声响,淳于琼的大军已经开过来了。段珪跪倒在地,向着远处刘辨处俯首痛哭道;“陛下请自重,臣追随先帝去了。”说着转身投河而死。
张让怒视袁熙一眼,声嘶力竭的喊道;“至于结党营私培植亲信诛杀异己,你们袁家比之吾等过分何止十倍,天下谁人不知,袁氏树恩四世,门生故吏遍天下,为何没人仇视与你,以咱家看来,无非是因为你们裤裆里多了个鸟而已。哈哈。”
袁熙没来得及说话,张让长啸一声,横剑向脖颈抹去。鲜血向外激射,张让的身子跟着倒下去。
一阵冷风吹来,袁熙忍不住激灵灵的打个寒战。远处火势渐衰,一阵马蹄声疾驰而至。
淳于琼勒住缰绳,借着火光看到张让的尸体,来不及下马,大呼道;“二公子,那可是张让的尸首。”
袁熙黯然点了点头,叹息道;“皇帝和陈留王还好吗?”
淳于琼的战马,围着张让的尸首,转了一圈,紧张道;“宫内发生巨变,大将军何进被十常侍所杀,令尊带兵与阉党激战,段珪和张让便劫持了陛下和陈留王连夜逃到北邙山,幸亏二公子及时赶到,否则陛下蒙难,汉室江山又要动荡不安了。”
袁熙沉重的叹了口气,冷冷道;“该发生的迟早要发生,看来我们什么也改变不了。”
淳于琼显然听不懂袁熙说话,怔了怔,说道;“此处并非久留之地,我们还是保护着陛下返回洛阳要紧。”
袁熙点了点头,心想;那只怕并不容易。
五百军士现在都是步兵,马匹进不来,军中只有几匹马。皇帝自然不能和人共乘一骑。大王养尊处优也不能步行,论官阶这里以淳于琼为尊,而且他的武功最高,负有护驾之责,当然也要骑马。那么袁熙和许褚就只有步行了。
山路崎岖难行,沿路荆棘丛生、杂草遍布。虽然大半军士已经点燃火把,但微弱的火光和无边的黑暗相抗,还是显得太苍白,太微不足道了。走十步差不多就要半柱香的时间。这样的速度,不被董卓得个正着才怪呢?
袁熙对淳于琼说;“这样不是办法,必须派人去洛阳求援,请父亲速速派出援兵接驾。”
没等淳于琼答应,陈留王先点头道;“显奕说的有理,不如请你去走一趟,请令尊出兵救驾。”
袁熙心想;这可不行这可是救驾之功,就像李世民雁门救杨广一样,这是争取名望的时刻,怎么能离开。
袁熙迟疑了一下,恭声道;“大王,并非微臣推脱,而是,微臣实在不忍再次紧要关头,舍去陛下与大王独自而去。而且说实话,我也不认得路回去,这个很有可能会误事的。大王不如派个熟悉地形的老兵回去,还比较妥当一点。”
皇帝刘辩看了袁熙一眼,垂头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没有说话,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说这么多,其实就是不想走。
而且袁熙还有一层打算,父亲袁绍的援兵不能及时赶到,一旦遇见董卓,就凭自己手中的五百精兵和一千多普通士兵和他拼一拼,死也要坚持到援兵到来。
陈留王叹道;“还是显奕想的周到,派你回去的确是不太合适,淳于将军,就请你寻一名熟悉地形的老兵回去,面见袁校尉,请他发兵救驾。”于是淳于琼派了一名老兵先行回去报信。。
袁熙一行人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发现一洛舍,于是和淳于琼商议先休息片刻。
此时天色微明,雾气渐薄。能见度大幅增加,行军速度也快了一倍。袁熙心里一阵发急,暗想;为何父亲的援军还没到,再不来,董卓可就要来了。
这个念头刚刚在脑中浮现,就听一阵马蹄声响,雾气中传来一声大喝;“呆,前方军士止步,报上名来。”袁熙心中大叫;“坏了,董卓先到了。”
袁熙定睛一看,前方数千铁骑正向他们赶来,旌旗蔽日、队列整肃。
只见对面甲兵之中一骑飞出。大声叫道;“天子何在”陈留王骤地坐起来。皇帝刘辩似乎已经吓哭了。
淳于琼面色立即变了,骤马出道;“汝是何人。”
那人说道;“吾乃西凉刺史董卓麾下大将樊稠是也。”淳于琼喃喃的道;“董卓--。”
袁熙大声喊道;“樊稠是什么东西,叫董卓出来答话。”樊稠怒道;“小畜生,你又是什么东西。”
一个低沉沙哑干涩难听的声音,从樊稠身后发出;“汝等为何劫持天子,本刺史特来保驾,你等快快受降,免得受苦。”
少帝见董卓突然率大军前来,吓得哭泣。袁熙回头向陈留王使了个颜色。
陈留王果然聪明,立即心领神会,低声道;“有-----有诏,命西凉刺史董卓立即罢兵返回渑池。吾乃陈留王是也。”
董卓的部队不退反进,大军向前推进十丈。一匹全身红火的大宛马,排众而出,袁熙暗道这就是万世唾骂的魔王董卓了。
只见董卓用干涩的声音,吼道;“大王是否受人要挟身不由主。”
陈留王变色道;“无人要挟,身边诸人都是忠臣。”董卓毫无惧意冷笑道;“大王差矣,既是忠臣就该匡正王室,保国安民。你们这些人身为国家大臣,不能辅佐王室,致使皇帝在外流亡,为什么要军队后撤!如今天下大乱国家动荡,可见陛下身边多为奸佞。臣,誓扶社稷,绝不罢兵。”
陈留王刘协又问:“汝来保驾耶?来劫驾耶?”
董卓应道:“特来保驾。”
刘协说道:“如今天子在此,何不下马。”
董卓上前参见少帝。董卓旁若无人,提马缓缓过来,走到皇帝马前,翻身下马,跪地膜拜道;“臣西凉刺史鳌乡侯董卓参见陛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刘辩刚刚伸出手来,说了个;“爱卿,平----身--。”他就自己站起来。向袁熙一行人瞪视一眼,发出一声冷哼。
袁熙眯着眼看着这一切,暗自着急,老爹再不来,自己就被董卓包饺子了,董卓垂首道;“陛下万安,臣愿意护送大驾回宫。”
少帝经过两天变乱,说起话来语无伦次。
于是董卓又与陈留王刘协交谈问起事变经过,刘协一一回答,从始至终,毫无遗漏。
董卓十分高兴,觉得刘协贤能,而且又是由董太后养大的,他认为自己与董太后同族,于是心里有了废黜少帝,改立刘协为皇帝的念头。
远处突然一阵扬尘,杂乱无序的马蹄声响起来,两千人左右的样子,一人大叫着奔近道;“陛下何在。”
是父亲袁绍到了,袁熙稍舒了口气,淳于琼叫道;“陛下在此,本初,快过来救驾。”
父亲袁绍来到近前,愣了半天才道;“董大人,你为何突然至此。”他二人是旧识。同样也在心里戒备着,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董卓看了袁绍一眼,圆眼一瞪,义正词严的说道;“袁大人,别来无恙乎。”袁绍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把手一摆,那意思;行了,别说废话。谈条件。
紧跟着叱道;“董大人这种阵势,不怕惊了圣驾吗?还不快传令铁骑撤回渑池。”
董卓哈哈大笑,厉声道;“汝手握禁军,统兵数千,负有护驾、戍卫京畿之责,却懦弱无能、毫无建树,让十常侍乘虚而入,掳劫陛下大王,还有脸叫我退兵吗?”
袁绍脸上一红,说话的底气明显不足了。袁熙凑过去,悄悄地问;“精兵是否已在路上。”
袁绍压低了声音道;“大军已经分散各个府邸,去护佑诸位大人了。我手下只有这么多兵。”
袁熙暗道要糟,父亲身后还有两骑是右军校尉赵萌和后军校尉鲍信。
赵萌说道;“眼下这种形式,不如让董卓护驾回京。只不让他进城当可无碍。”
鲍信摇头道;“董卓拥强兵,必有异志,今不早图,必为所治。此时西凉兵疲惫,袭之,可一网成擒也。”
袁绍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陛下和大王在此,假若大动干戈,难免有失,我袁绍可担不起弑君的罪名。”
董卓翻身上马,大叫道;“请袁将军先行一步,某护送陛下随后便到。”这是威胁,袁熙听得出来。
袁熙正想说话,父亲袁绍已经答道;“有劳董大人了。”说罢,拨转马头,向回驰去。
袁熙想回头去找陈留王,却被他一把拉住,怒道;“从此刻起,不许理我身边半步。”
袁熙惊呼道:“父亲这------。”父亲袁绍瞪了他一眼。
刘协悲戚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显奕切勿相忘。”袁熙的身子在马上晃了晃,颤声大叫道;“大王擅自珍重,来日必有再会之期。”风中传来幽幽长叹。
他又在叹气了。
袁熙的心一阵抽搐,只想打马而回。袁绍回身怒视他一眼道;“显奕,还不快走。”
大局已定,他回头又能改变什么。刘辩注定被废。陈留王--汉献帝一定会成为傀儡。洛阳也一定会陷入火海,百里之内瓦砾纵横、尽为焦土。
以后的几年中百姓易子而食,饿殍遍野、白骨遍地。董卓你的罪孽还真是不小。只恨我晚生了几年,实力太过弱小了。无力阻止历史的巨轮前进,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一声声的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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