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了下来,又打量了一眼那年轻人。
“你是安郡王的那个嗣子?”
那年轻人拱手,又做了个礼,“户部屯田员外郎赵金玉见过林相。”
林仲“嘶”了一声,印象中好像是听说有这么回事,于是笑了起来,“怎地安郡王戎马一生,却让你去了户部?”
赵金玉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只是不善言笑,他不卑不亢,看着林仲,道:“大唐百废待兴,边军卫军自是责任重大,可六部才是朝中紧要,大唐的中流砥柱。正因为父亲戎马一生,晚年才不想下官只知刀兵征伐,须得沉下心来,着力建设。”
林仲被怼了个正着,却也不恼怒,他抱着手,呶了呶嘴,“怎地?去见圣上?有何紧要事由?莫怪林叔没有提醒,圣人身体抱恙,你可别气着他才是。”
赵金玉顿首,“下官晋见,为的是河陇太平仓一事。此事事关西北战局与民生,户部抽调人手已去勘验,所选十八处,皆可。户部呈书已递中书省,林相回去便能看到。这事,该是喜事,圣人不会生气的。”
“又是河陇?”
“是。”赵金玉点头,林仲靠了过来,“小子,你说这太平仓如何?”
“太平仓自有圣意与林相审验,下官不敢妄言。”
“我也觉得挺好!”林仲舒展了起来,脸上逐渐笑得好看,“赵元良此人确是人才,我亦喜欢。你又是他兄弟,这太平仓嘛,你自然要多担待。我看不如这样,淮南去岁丰收,米粮价贱,远不是你们凉州可比的。这太平仓既然能平抑粮价,你便去督了这差事,建几座太平仓吧……”
“林相谬抬了。”赵金玉脸上不露声色,只摇头道:“下官管的是屯田,建仓这种事,实乃门外之汉。不若林府二公子,他是工部虞司郎中,他才胜任。下官奉户部尚书之令,晋见圣人禀报太平仓事宜。倒也是能建议圣人,在淮南、江南多置太平仓。林郎中年轻有为,想来外调去了淮南,当有所作为!”
“哎呀呀呀……”林仲终于被气笑了,好一个安郡王,好一个赵金玉。这套移花接木,耍得是像模像样啊,一个乡里来的农户,生生地被调教成了安郡王第二。
“哎呀,这祸水,又引到我林家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不可活……”他伸出手指点了点,神色仍旧和蔼,但语气已是变了,“你们河陇啊,尽出妖孽。”
赵金玉一丝不苟,“不敢!林相慢走!”
“哼!”林仲轻轻地甩了甩衣袖,向马车走去,车夫连忙来迎,被他一手拂出了老远,“我老得不能自己上车么?滚!”
……
赵吉利骑在马背上,都能感受到安西的寒流从大漠中涌来的痛快。那凌冽的寒风似是不要钱般,穿了两层裘,都直往脖子里灌。
他龇牙咧嘴,看着一旁的梁珅,道:“你说凉州是风口,可我怎么就觉得安西的风比凉州还要凶?”
梁珅气呼呼的,坐在马上没吭声,心道这算什么?从于阗往高原上爬,绕几个山梁子,便就教你什么才叫冷!那滴水成冰,满目萧瑟的景象,你怕是这一辈子都不想再看第二眼。
赵吉利见梁珅不理他,便追了几步,“你怎地还不开心啊!?我都跟你说了对不住了!我也不知道那舞姬是你喜欢的啊!怎么地,为了个女人,你要拿兄弟开刀?”
梁珅终于憋不住了,“那是为了我吗?那舞姬再好看,我梁珅是那种见色忘义的人吗?”
“那你吊着个眼是作甚呢?好歹我俩也是肩并肩从铁门关一路杀到了于阗的生死血兄弟,我不就是上了那舞姬的床才把你气成那副模样的么?你至于吗?梁守道!”
梁珅住了马,他看了一眼憋笑险些憋出内伤的赫连云天,“你听甚听?滚后边带队去!”
赫连云天连忙“诶”了一声,拉着马缰带着胡一道和曹荣就往后队走。见三人走远,梁珅道:“赵吉利你这个蠢货,你懂不懂啥叫经营?”
赵吉利摇头,“我要懂那玩意干甚?你有话不能直说?我们这一路,杀的绝色女子还少了?上约茹都险些被我们屠完了,你此时为了个莎车舞姬要跟我翻脸?”
“我懒得跟你说!”梁珅气得七窍冒烟,甩着腮帮子就要走,可夹了几下马肚子,那马却纹丝不动。一回头,赵吉利跟便秘了一般,一脸地不爽,“今日你不说出个由头来,我俩就得没一个!”
“你试试!”
“你以为我不敢试!”
“有种你就试试,看我不把你门牙给你撬下两个来!”
赵吉利看着梁珅,梁珅也看着赵吉利,两人都停下了马步,身后的玄甲军看热闹不嫌事大,哄一声,都围了上来。
赵吉利余光瞟了一眼,道:“此处不方便,等到了龟兹,让元良做个证,看谁能掰了谁的门牙!”
梁珅冷笑一声,“你少说两句,我怕元良把你吊起来打。”
赵吉利遭不住,催马走了两步,贴着梁珅的脸,悄声道:“给个面子,你就告诉我,为了啥!”
梁珅长叹一口气,看了看身后的弟兄,回头,轻声道:“安郡王要。”
赵吉利震惊了,他一脸不敢相信,“甚?老子们一路被追的跟狗似的,拼死拼活打下来半个安西,居然是为了个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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