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渠让暗暗吃了一惊,莫不是方才所想,已被这开乐公主知晓,于是便放下碗快,恭敬道:“回公主,臣下在御史台供职了三年。”
赵瑶林“嗯”了一声,“那王长史定是参了不少人吧?”
“倒也不是!”王渠让道:“御史台考核官员政绩、人品、官风,有朝堂、地方不察之处,御史台得报调查,必是要成文上表,说是参本,实则乃本职所在,不得已而为之。”
“汝州刺史何冲自景中年起,便就养私兵四百,王长史参否?”
王渠让连忙摇头,“闻所未闻!”
“江州府松江县县令刘四郎前岁杀妻,王长史参否?”
“此事……”王渠让分明感受到了赵瑶林话里的锋锐,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看向了赵正。
赵正也停下了吃食,“啧”了一声,笑道:“公主,御史台体虽然察百官,可又不是明眼青天,哪里能事事都知?况且他早就是凉王长史了,此时问御史台的事,不合适。”
赵瑶林不说话,轻轻地夹起一片酱菜,掩着口放进了嘴里,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倒是把赵正和王渠让晾在了当场,尴尬不已。
王渠让吃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知道开乐公主这是在告诉他,什么事该管,什么事不该管,心里要有数。只是这多少有些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感觉,凉州都督府与赵正,穿的是同一条裤子,反倒是她赵瑶林,来自淮西王府,根本就不是一路的。
草草地用完了朝食,王渠让心里不是滋味,起身告退。赵正追了出去,拉住他,道:“王长史这是被人怼急了?”
王渠让摇头,“也不是怼急了,就是感觉开乐公主她在和凉王示威。”
赵正呵呵笑了起来,“小姑娘而已,性格是骄横了一些,可你也忒矫情了。”
王渠让正色道:“元良慎言。公主年纪虽小,可品秩在前。”
赵正无奈,叹气道:“你我之间说话,与旁人品秩何碍?王长史莫不是中了她这挑拨离间的拙劣伎俩?”
“你也知道挑拨离间啊?”王渠让压着声音道:“你既是知道开乐公主的小手段,何以与沛郡王如此亲近?开乐公主嫁予回鹘汗庭,那便是做了沛郡王与回鹘人的桥梁。可沛郡王离安西远,不足为虑。但如今你掺一脚进去,是嫌朝堂不忌讳我凉州与回鹘人苟且?”
“哪里想得了这般远!”赵正心说这不是莫名其妙么,开乐公主嫁给阿史那托,就因为她叫了一声兄长,所以朝堂就要猜忌凉州和回鹘人勾结?
“不是凉州,是你赵正!”王渠让恨铁不成钢,道:“这般外戚,旁人躲都躲不急,你倒好,送个亲,把自己送成了回鹘人的大舅子!?日后你在安西行事,但凡有个差错,朝廷不把你平凉给掀了?”
赵正一时语塞,这其中弯弯绕绕,防不胜防,他一个官场菜鸡,哪里懂得如此之多。此时听王渠让点提,顿时如醍醐灌顶,他在安西要待数年之久,若是背着这“兄长”之名,怕真的是一个不小的暗坑。
赵瑶林这女子,看似文文弱弱,实则心思极为玲珑。她在用她自己的方式,为她在回鹘打下根基,有了赵正的安西军,回鹘汗庭多少要高看她一眼,这本是自保的一种方法,可对赵正来说,讳莫如深。
“你可长点心吧!”王渠让长出一口气,“这事可大可小,你远去安西,自己处置!”
“嗯!”赵正认真地点头,“长史说的是。”
“别长史长长史短了。”王渠让叉着腰,说:“亲王长史,不过四品下,你如今授封苍宣县侯,乃四品上。我见你,也得行礼。你且喊我一声渠让,我喊你一声元良。若你不弃,咱们之间就省了那繁文缛节。”
赵正不纠结称呼的问题,当下便点头称是。毕竟王渠让对他裨益良多,年岁还要长一些,对王渠让,赵正更多的是尊重,不是官名品秩称呼上的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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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正很想让王渠让跟着西行,一路上也好多多讨教。可惜王渠让在安戎军待不了多长时间,他还要带着金阿贵回凉州。安西之行虽然重要,但河陇扩军、太平仓选址营建也迫在眉睫。这些都是赵正留下的遗务,规划时间节点一处接着一处,眼下王渠让负责文,金阿贵负责武,算是补了赵正的空缺。
“仓廪军练之事我们不如你,但人心朝堂之事元良却如稚子。”王渠让有一说一,“安西,远不只是军阵之事,此间之复杂,如同雾里看花。元良,你且行,且小心。”
赵正长长一揖:“渠让洞若观火,当为先生。先生所言,元良定铭记在心,时时警醒!”
“元良!”王渠让搀着赵正的双手,“你我乃翔鸾阁左右,不在虚礼。殿下与我,就在凉州等着你的捷报。”
赵正点点头,“定不辱使命!”
“好了!”王渠让终于笑了起来,虚扶着赵正的肩膀,“我今日就得走,至于左部敦王,你可想好了对策?”
赵正也笑了起来,“对策有了!”
“这么快?”
赵正道:“之前我也一直苦寻而不得,看了殿下给我写的信,我也一直在纳闷。你说殿下为何让你千里之行,送来这样一封满是谜语的信函?还封着火漆?如今被渠让当头棒喝,思绪忽然就开朗了。”
王渠让摇头,“此事我虽然不知,但确实出乎了我的意料。元良你想到了什么?”
赵正扬了扬眉毛,“差不离,殿下和我想的或许有些巧合,也许我会错了意也不一定。但眼下让我说出来,我也不知该如何说,不过心中已有主意,渠让你且看着便是!”
王渠让“呵呵”地笑出声来,“行吧,你这是不打不成才啊!”
赵正哈哈大笑,“若是需要王先生指教才有长进,那我便捆也要把你捆到安西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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