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回旋的风暴之中,忽地,有一道雷霆轰鸣着,从内里倏忽间将一切撕裂,继而显照在了诸修的视野之中。
那是孟怀真的身形,此时间缠裹在雷霆与焰火交织成的篆纹囚甲之中,伴随着血雾的挥洒,复又在疾风骤雨之中不断的摇曳,甚至此刻在那晦暗的太阴玄雷的明光洞照之下,连那血雾本身都被晕染上了一层晦暗的底色,变成了乌红颜色。
好像是那人分明还活着,但是却已经被葬下,那不是生机愈渐于消散的颜色,而是人被封存入棺椁之后,那阴沉的木棺表面所涂抹的乌红漆色。
败落了。
就这样败落了?
此时间,有人洞见去的目光之中是早有所预料的寻常。
而有些人浑如孟怀真一样,昔日曾经因为着这样那样的缘故,未曾参与过外海深处的酒会丹宴与镜缘仙岛上诸般遭逢的历练,自身对于斗法这一概念缺乏明确的认知,对于楚维阳斗法的斗法手段同样缺乏着明确的认知。
于是,他们对于此刻楚维阳所展露出来的狰狞声势,对于分明掌握着无上道法的上明宫大师姐,此刻所展露出来的凄惨状态。
对于自己眼前所洞见的一切,都处于切实的心神震撼之中。
这般败落,未免太快了些!
散修不似是散修,道子不似是道子。
一般景象,吊诡异常!
而就在诸修心中生发出这样的念头来的闪瞬间,那被撕裂开来的烟雨大幕之中,楚维阳那显照出磅礴之象的身形,紧随着那一道在狂风之中摇曳的身着囚甲的身形之后,凌空间脚踏禹步而行。
远远地看去时,雷霆与焰火的明光交织在了一处,甚至连楚维阳的身形尽都于其中显得朦胧模糊起来,浑似是一道雷霆闪过,继而追上了另一道雷霆。
此刻,哪怕诸修已经洞见,这是定胜,楚维阳明白,孟怀真也明白。
但是没有那一道宣之于口的声音,便甚么都不算!
几乎同一时间,楚维阳的手扬起,斜斜的往身形的侧后方伸手一捞。
霎时间,伴随着那一道烟雨大幕上的裂痕愈渐扩张,剧烈震动的疾风骤雨之中,漫天的雷霆似是在这一刹搅碎了那风暴本身,化作晦暗而满蕴明光的洪流,朝着楚维阳的身形所在之地汇聚而去,朝着楚维阳那往斜后方伸出的手掌汇聚而去!
唰——!
下一瞬,漫天的明光陡然间隐没于完全的晦暗。
而在雷霆的洪流之中,楚维阳抽出了一口环首宝刀,宝刀扬起,伴随着楚维阳追风赶月的身形,伴随着浑厚的法力灌注,伴随着沛然巨力的加持。
只一念间,那宝刀便已经扬起到了最高处。
下一刹,在很多人的眼中,不存在了天地寰宇,不存在了疾风骤雨,不存在了自身与外相,不存在了楚维阳,不存在了孟怀真。
那一刻,伴随着真龙吟啸的声音,混朦之际,似是有无垠的寂无一界洞开,那一界自有诞生,便倏忽间复归于无,万籁空寂之间,忽地,一道刀芒自九天斩落。
那刀芒是雷霆!是万象!是寰宇!是一整个雷霆世界!
诸道图相继映照于《道童图》,继而转化成太阴雷霆法力!
这是楚维阳极尽于全身之力的巅峰斩击!
除了燃烧魂魄与心血,楚维阳做到了自己所能够做到的极限!
而伴随着这一道刀芒斩落,那电光石火间的倏忽时间,在孟怀真剧烈激涌的思感与念头之中被延展至了无限长。
可是在这无限长的时间内,孟怀真所能够感受到的却只有避无可避的绝望。
楚维阳的指节分明已经不再攥捏着自己的脖颈,但是那种窒息的感觉却仍旧如影随形。
刀芒仍旧在悬空之中,但是寒意却已经被孟怀真的道躯所感应,在这一刻,甚至越过了那囚甲所传递来的剧烈痛感,教她浑如坠入冰窖之中一般。
这一切都教孟怀真清楚的意识到,今日终归不同于往日。
昔日里,自己尚且可以装作昏厥,不想面对诸般的时候尚且可以选择不辞而别。
但是此刻,自己没有了那样奢侈而宽裕的选择可能。
必须要直面这一切,直面杀机,直面自己心神之中过分脆弱、过分卑微、过分自尊的那一面。
这世上最为艰难的事情从来都不是失败本身,而是说服自己去直面失败。
无声息间,孟怀真能够清楚的意识到,自己道心的某一层面在这一刻被破碎开来。
“我——认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