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静室之中,木屏风后面,一个人兀自端坐在桌案前,青荷一手提举着玉壶,一手扶着玉盏,正将那翠玉一般颜色的茶汤倾倒。
这茶汤,从茶叶到水,都非是凡物,此时间,那翠玉颜色里几乎要有灵光满溢出来,兜转流淌在玉盏之中,更反向映衬着青荷的面容。
说来也奇,与楚维阳这般参合三元,本是百花楼里诸多先贤都只敢暗戳戳的留在古籍上面,甚至因着描述甚为过火都不敢留注姓名的诸般妙法。
可是一来二去,已经是数度这般于此道途与楚维阳并驾齐驱,共同深耕而去,愈是于这样的道途有所耕耘,有所沛然进益。
再回看来,青荷的气质竟也有了长足的变化。
许是早先几次时,变化还不算是太过于明显,直至这一番,教青荷那焕然一新的气质有所厚积薄发,切实的于道与法的层面展露出来。
像是烟尘气息尽皆散去,这会儿只是端坐在原地里,青荷的气质都愈渐于显得出尘而缥缈。
仿佛在兜转与回旋之中,不见了百花的斑斓颜色,唯有一缕素白浑如洗尽铅华之后的通透与澄澈,以此化作烟尘天河,随着无形无相的风扶摇直上。
出尘而缥缈。
可是青荷的气质,再仔细观瞧去时,却又并非真个出尘,身子也并非真个缥缈。
百花楼诸般妙法曾经于她的身上有着甚为明晰的展露,而至于此刻,那种明晰的界限开始模糊,先贤留驻于古籍,又教她修持了长久岁月的妙法,开始尽数与她举手投足间的本能融会贯通。
至于那缥缈的意蕴,那褪去百花斑斓颜色的素白烟尘,却更像是百花颜色以具备着独特意蕴的含混一炉,交织与熔炼唯一。
那不是素白的颜色,那是百花交叠的颜色。
也正因为其色素白,遂可以见得百花的一切颜色。
许是真正的厚积薄发,又或许是百花楼嫡传修士那乘风而起的道途被她在炼气期时便切实的实践,曾经长久随侍在楚维阳身侧的经历,如今映照在因果的层面得以回馈。
尚还只是在筑基境界初期的层阶之中养炼法力,但是青荷却已经开始着手了对于自己筑基境界道法根基的磋磨与印证。
从五行之道的浑厚底蕴,再到更进一步远远超卓于眼界和境界的诸法化五行而运用,楚维阳对于此道的繁浩义理,透过参合三元的过程尽数印证到了青荷的心神之中。
那修持法门的过程愈是绮丽烂漫,便愈是直接导致了青荷如今的出尘与缥缈。
只是这会儿,回想在青荷心神之中的,本该都是些从心神情谊再到百花道法,都教人觉得无上美好的事情。
但又不知是因为想到了甚么,在那翠玉色茶汤灵光的映照下,愈渐的教青荷脸上的绯红羞意褪去,那出尘与缥缈的气质之中,愈见青荷显得羞愤的神情。
还能是因为想到了甚么!
若是说楚维阳尚还是后知后觉一般的明悟了自己的进益于师雨亭的凝练道果意味着甚么,那么早在亲力亲为的霎时间,青荷便已经有了这般明晰的认知。
也因而真正明白了,师雨亭那温柔如水的表象下,实则是已经炽热到沸腾开来的心神!
便是无上仙缘当面,便是大道落于文字在眼前,人心神悸动,也不过如此了。
因而,还能有甚么事情是舍不得为楚维阳做的呢。
同样的静室,同样的人,同样滂沱的雨夜,同样是于三元道法的修持。
当师雨亭的沛然神元以同源而出的道与法,映照在青荷的道躯之中的时候,真正百花楼秘法的繁浩、奇诡、曼妙,才算是切实的被逐一施展开来。
只是想到这些,便足教青荷切实的意识到,哪怕只是理论层面的底蕴,这师徒之间切实的差距。
可是说一千道一万,这事儿太教人着恼。
总是那些妙法,自己主动想要施展,和别人掌控着自己半推半就的去施展,能是一回事儿么。
一念及此时,青荷终是将那茶汤一饮而尽,复又恨恨的将玉盏掼在了桌面上。
“哼!这等事情,哪里有一味地将做徒弟的推到前头去的道理!”
“不就是迫切的盼望着主人晋升丹胎境界么?哈!到时候走着瞧罢!”
“这一报还一报,雨亭妹妹,总有也要你羞到不敢见人的时候!”
“至于主人……不怪他的,错就错在百花楼的妙法,过于无上,过于繁浩了些……”
这般轻声感慨着,青荷终于平复去了因着回忆与思索,接连不断变幻的神情。
最后,她以出尘而缥缈,混炼百花煞气风韵的姿态,愈渐得慵懒的身姿,斜倚半躺在那儿,透过那道屏风,看向静室中央,那凌空趺坐,复又包裹在五色灵光之中,兼具虚实两相,不断鲸吞着磅礴五行元气的身形。
而与此同时,伴随着那从五处满蕴精纯天地元气的无上宝地之中汲取而来的汹涌元气的吞纳与炼化,同样的,在楚维阳的四肢百骸之中,不断地有着诸煞气一同显照。
诸般曼妙之中,楚维阳以前所未有的效率不断的熔炼着一身的浑厚法力,与此同时,他的修为气息,也在原有的基础上不断地往更高处攀升去。
而就像是青荷这里通体气质的蜕变一样,一切道与法层面的蜕变,归根究底,都可以视之为各个层面长久以来的厚积薄发。
这里面有早先时师雨亭的神元映照,教楚维阳的神魂力量先一步抵至了筑基境界巅峰,又在自身性命双修的自行养炼之中,以性功反哺于命功,用近乎拖拽的方式拉扯着命功的诸般进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