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气期一层,二层,三层……
于纯粹的器道本身,实则本没有这样极其细致的分门别类,即便是同一人炼制的同一种宝器,落在修持着不同法门的人手中,各自以不一样的时间长短以及修持环境去养炼,最后多得到的都会是截然不同的宝器。
因而器道本身的层阶划分显得甚是粗粝,显得甚是宽泛,如同一境界的修士,只看外象,印证不出太多的东西来,需得往法坛上去走一遭,才能够分出高下来。
但是如今,好在炼制诸般宝器时,用到了妖修的螺壳,又因为被同一人以同样的手法炼制出来之后,并未被楚维阳长久的养炼。
因而只宝器本身,便可以很明晰的用那妖修螺壳生前的修为境界来加以区分。
甚至连一层二层三层都显得很是笼统了些,每一层境界之中,都炼制得不止一两件宝器,那种极尽于细微的修为变化,落在凝结的螺壳之中,得以被人切实的感应,进而也将诸般宝器得以明晰的区分。
但是在这浩浩天象,在眼前这无垠的黑暗,那黑暗里交叠的一道道浪头山岳面前,这种极尽于细微的差别,似乎浑没有甚么明晰的变化,不过是又一道宝光顿起,在消隐于黑暗的光景之中后,便紧接着在下一瞬破碎了去。
仿佛是在这巍峨的天象面前,从来便不存在着甚么恒久的事情,又或者这种凋亡本身,才是唯一的恒久。
而楚维阳也唯有从宝器破碎开来的那一刹那,感应着那禁制锁链的崩碎在自己心神之中传递开来的震动,感应着这一道又一道的震动之间的极尽细微的变化,楚维阳才得以倒推回去,印证着那道与法崩灭的过程之中纤毫间细微处的迥异变化。
他从来未曾奢望过这些寻常法宝品阶的宝器能够在这样浩瀚的天象面前如何支撑。
他只是掌握着器道的浑厚底蕴,又不是掌握着造化,掌握着化腐朽为神奇的权柄。
那法器的破碎本身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甚至,倘若是那法器慢上一息破碎开来,对于楚维阳而言才是真正的怪事。
毕竟说来甚是可笑,楚维阳耗费这么大的力气,转着这么多的弯弯绕绕,炼成这诸般宝器,最后的目的本就是要在这海眼漩涡之中,教之尽数毁灭掉的。
恐怕是寻常炼气期修士都不会正眼看的低劣法器,对于楚维阳而言没有丝毫的意义和价值。
反而是这些宝器的毁灭,这些宝器有次序有韵律的相继毁灭,其毁灭本身的道法余韵,对于楚维阳而言,才切实的具备着独特的意义与价值。
这是实证法的一部分,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相比起在炼器的过程之中,青荷与师雨亭相继的进益与收获,诸般宝器的毁灭过程之中,才是楚维阳的进益与收获的时候。
他在通过这样的方式,通过天地之象中的毁灭之余韵,通过一定的次序与韵律的排列,见证这些余韵本身的不同变化,都教楚维阳更为深刻的认识着自己的道与法,认识着金玉宝塔的结构,认识着《道周图》的演化,认识着九元赤文的框架,甚至是认识着妖修螺壳的底蕴。
这是从微末之中伊始,向道法内里的求索与印证!
但同样的,也是从微末之中伊始,向着天地之象,向着寰宇之磅礴的探寻与映照!
唰——唰——唰——!
汹涌的疾风骤雨之中,楚维阳看不到那些宝器飞遁而去后,隐没在无边黑暗里面的光亮,看不到宝器崩裂时的灵光尘埃,更听不到宝器撕裂乃至于碾压成齑粉时的声音。
唯有那祭出宝器时的破空声,便像是这诸般宝器留在世间的第一道,也是唯一一道的声音与痕迹。
一道,两道,三道……
接连的破空声中,决定着这诸般宝器“损耗”的快慢的,实则便只是楚维阳这里参道悟法的进境。
因而显得浑无章法,有时候余韵的变化很不明显,或者变化的章法过于明晰,楚维阳只需稍稍观照,将之记忆在心神之中,而无需过多的思量。
但是有的时候,其变化奇诡,或者章法紊乱时,便须得楚维阳深深地反复推敲,甚至借着之后的余韵变化,重新梳理出道法的“纹理”,这其中的思辨,或快或慢,本身反而实则是浑无规律可言的事情。
但是不论是快与慢,在更长远的时间尺度看上去,只较为短暂的时间过去之后,很快,楚维阳再祭起的宝器之中,其熔炼入的妖修螺壳,修为境界便已经攀升至了炼气期后期。
那自微末之中伊始的道与法,其交织与共鸣,已经愈渐于展露出些许的“峥嵘”来。
从低劣的法器,变成了蕴含着方寸须弥之力的储物法器。
从浑无价值,变成具备着一定的独特价值。
而对于楚维阳而言,这也不再只是向道法的内里求索与印证!
具备着须弥之力,意味着楚维阳也将要开始向天地之象开始探寻与映照!
与此同时,原本观瞧着早先时诸般实证,显得颇漫不经心的师雨亭,也在这第一枚蕴藏着须弥之力的宝器取出来的闪瞬间,屏气凝神,以前所未有的全神贯注,仔细的观瞧着接下来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