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整天,柳若嫄住的小院和厢房浑然一新。
四间连成一片的厢房收拾得整洁干净,崭新的桌椅床铺摆好位置,换了窗纱,挂上幔帐,熏上香片,顿时有一种符合大家闺秀身份的富丽精致感。
初衣找来两个知根知底的小丫鬟,另外又找了四个婆子和两个家丁,这些都是老实巴交能干活的仆婢,因为不擅长巴结讨好主子,在府中被安排了最苦最累的活儿,一听初衣说大小姐重金用人,都跟着过来。
大小姐蠢笨脾气暴躁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在别处也受尽欺凌,还不如跟着大小姐,赚双倍的月钱。
柳若嫄一见这些人,没有偷奸摸滑的人,觉得很满意,找来府中管家说一声调用他们。
管家这两天见识了柳若嫄的本事,不仅把雷舅爷摔得鼻青脸肿,还扔掉了旧家具,把厢房置办收拾得井井有条。
大小姐出手大方,做事大刀阔斧,哪像个蠢笨的人?
管家以前是太师府的旧仆人,杨太师儿子媳妇早死,只有一个嫡亲孙女,柳致堂娶了杨小姐,入赘太师府,几年后太师过世,太师府就改换了门牌匾额,变成了柳府。
管家在柳府待的时间长,看着自家大小姐给柳致堂生了三个孩子,柳致堂却又纳了两房妾室,对夫人很是冷落。
如今府中雪姨娘得宠,柳夫人外表强势,内里软弱,除了家中小事之外,一切大事都听柳致堂安排。
雪姨娘仗着柳致堂宠爱,肆意花着柳府的钱财,还偷偷给娘家人各种贴补和好处。
雷舅爷在府中一手遮天,嚣张跋扈,他女儿雷鸢鸢住的厢房,吃穿用度比大小姐还好。
管家忧心忡忡,担心柳致堂跟他的小妾掏光杨太师留下的财产基业。
家中大小姐不学无术,二小姐高傲冷漠,从不关心府中的事,三少爷年纪小不懂事,撑不起一个家业。
管家偶尔跟柳夫人提起,让她提防一些,夫人要么沉默,要么斥责他多事。
管家很无奈,毕竟是人家夫妻俩的事,他也干涉不了什么。
这次大小姐回娘家,从以前的蠢笨糊涂变得聪慧能干,着实让管家感到欣慰。
府中至少有了一个能跟雪姨娘抗衡的人,不至于让那个女人把整个家业败尽。
于是管家安排了仆婢,又给柳若嫄添置了一些日用物品,让大小姐在娘家住得舒心。
正忙着调派人手,外面来了一个小丫鬟,报信说道:“雪夫人要见大小姐,让大小姐马上过去。”
管家一阵担心,看向柳若嫄,“听说雷舅爷受伤不轻,雪夫人十分气恼,这时恐怕还在气头上,大小姐现在过去,怕是要遭殃受罚。”
他的意思是,她刚娘家来,不要跟雪姨娘硬碰硬,能避就避,等过两天老爷夫人回来,再做打算。
柳若嫄轻笑一声,“管家放心,我跟雪姨娘对上手,吃亏的绝对不是我,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雪姨娘不派人来找她,她也要主动过去会一会,看对方是什么牛鬼蛇神,敢她柳府大小姐头上动土。
……
雪香苑,院中架子上摆满了茉莉和芍药花,微风一吹,香气飘浮四散。
房门打开,奢华的长毛绒毯上趴着一只白团猫,一双圆滚滚的莹绿双眼瞪着进来的人。
柳若嫄一走进去,闻见一股浓郁的花香气。
她打量屋内的陈设,见这厢房是两个套间,外间软榻上摆放了小桌和软垫,桌上的香炉里熏着袅袅的花香,里间床榻幔帐梳妆台都是上等檀木制成,无比奢华精致。
软榻上坐着一个贵妇,三十左右年纪,身穿华贵轻盈的粉色纱衣,正在用簪子拨弄香炉的灰。
面容秀丽,姿势优雅,一举一动都有种说不出的娇柔媚态。
这正是姨娘雪慕颜,出身小康之家,会琴棋书画,因为父亲突然病逝,家里失去支柱,不得已才嫁给柳致堂当妾。
雪慕颜听到了脚步声,手中动作不停,看着香炉,“大小姐刚离开娘家几天,翅膀就硬了,连我的人都敢打?”
她语气不善,但声音又细又淡,显得十分柔弱,好像有人欺负她一样。
柳若嫄嘴角扯一扯,这简直是绿茶中的王者。
还好这女人长相只是清秀,如果是绝色容颜,那么从十岁到一百岁的男人,都得在她的石榴裙下拜倒折腰。
真没想到,柳府还有这等厉害人物。
柳若嫄暗自慨叹,柳致堂那棵老菜帮子,非得被雪姨娘吃得死死的不可!
“哼!”站在旁边的雷舅爷冷哼一声,他手上吊着一根绷带,胳膊上打着夹板,看样子是手骨折断了。
柳若嫄觉得意外,她只是轻轻一把甩开雷舅爷,他从门口台阶滚下去,最多磕破点皮,不至于摔断胳膊。
今天他这副扮相,演的这一出戏,分阴是想诬陷她,给她一个欺凌府中亲戚的罪名,让她无辜背黑锅。
柳若嫄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走到软榻旁,在雪慕颜对面坐下来,“你找我来,是要训话还是要质问?”
这时门里门外站着丫鬟、婆子和家丁,都竖起耳朵听两人对话。
雪姨娘一向拿捏大小姐妥妥的,不过大小姐今非昔比,当了静王妃,只要有点志气,肯定要挣脱雪姨娘的掌控。
雪慕颜皱眉,抬起头来,娇柔的神情中带着几分楚楚动人,“你胆子可不小……”
后面的话在看到柳若嫄的脸时,全都憋回去了。
此时柳若嫄正似笑非笑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妩媚又有几分邪气的淡笑,双眸中闪动着灵气又凛冽的光芒,好似两柄锋利的剑光,直刺人心底。
她瞬间有一种憋闷的感觉,缓了几个呼吸才反应过来。
雪慕颜放下手中的簪子,盯着柳若嫄,皮笑肉不笑,声音柔美细弱,“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静王妃,怪不得这么气势凛人。大小姐你嫁了人之后,脾气渐长啊,眼里也没有长辈了!”
柳若嫄:“……”
听了雪慕颜这一番话,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的声线又柔弱又娇滴,偏偏说出来的话十分刻薄强势,给人一种十分矛盾别扭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