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傅为霖对彭德下达“让蔡英下船前永远闭嘴”死命令的时候,和谈副使蔡英端坐在舱室桌前,拈着湖笔在棉纸上书写古怪符号,一笔一划丝毫不苟,即使自诩无书不读精通古文的傅为霖见到也是难以索解,显是察言司传递绝密情报特制的机要密码。
机要密码分不同等级,傅为霖用的是都事卢泽亲译的最高等级,情报内容自是机密异常。
用不了多久就能顺利返回察言司,蔡英这时候还要书写机要密码传递绝密情报,莫非预料到返台途中不会太平?
舱室门窗紧闭密不透风,空气甚是浑浊,蔡英布满皱纹的额头不断掺出细密汗珠,藏青官袍后心不久就湿了一大片,他浑没理会只是埋头书写,不一会棉纸密密麻麻全是古怪符号。
蔡英低头细细又看了一遍,伸手擦去额头汗珠,嘘出口气仔细叠好,塞进早就备好的白色蜡丸小心翼翼封好,放在掌心凝视半晌,眸光现出决然,一仰脖用力吞进肚中。
白色蜡丸味道显然不是很好,蔡英喉头滚动数下,皱着眉头使劲吞咽下去,取过杯中残茶咕噜噜一口饮尽,伸手轻轻揉了揉不太舒服的胸口,沉思片刻取过张棉纸继续奋笔疾书。
舱室外面忽地传来海鸟的咕咕鸣叫,蔡英深沉如水的面容微现喜色,迅速把写了一半的棉纸塞进袖袋,伸手另取张棉纸放在面前,和谈纪要隶体墨字极是醒目。
他下意识抬头望向紧闭舱门,隔了片刻方才听出鸟鸣来自窗外,忙走过去拉开狭小窗户,强烈阳光伴着和煦海风洒将进来,把阴暗潮湿的舱室映照得明亮耀眼。
深吸了口带着丝丝鱼腥气味的海风,蔡英伸手遮住眼帘,有些谨慎地探头望向窗外,见一名身材瘦小面容黝黑的赤膊汉子蝙蝠般挂在窗户外面,滚滚波涛在身子下面闪烁鳞样银芒。
“快些进来!”
蔡英生怕赤膊汉子不小心摔入大海,又担心被水手侍卫无意窥见,忙冲赤膊汉子低声叫道,探出脑袋向甲板方向张望,浩瀚海面银波碧浪一览无余,斜探出去的角檐刚好遮住甲板射过来的目光,不虞有心人察觉异样。
赤膊汉子漫不在意地冲蔡英咧嘴笑了笑,鹞子翻身飞快窜进窗户,身法极其利落巧快。
“小的张十三拜见蔡佥事!”
赤膊汉子张十三向蔡英行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挺直身了站在狭小舱室之中,黝黑面孔带着憨厚笑容,瞧上去仿佛是毫无心机的粗憨汉子,眸光深处却是隐现精明,显然不像外表憨厚老实。
察言司效仿锦衣卫设置,暗中派遣密探以各种身份潜伏刺探,防止明郑官员心生异志变节反叛,秘密和谈事关明郑能否立足台湾,卢泽自然十分关心,早就指示靖安处派遣精干密探张十三以水手身份混入使团座船,暗中潜伏接受蔡英调遣。
“怎地不从舱门进来,莫要不小心跌落海面喂鲨鱼。”
蔡英皱着眉头轻声问道,抬手轻轻关上窗户,舱室光芒立时有些暗谈。
“楼梯口有人暗中监视,小的只能设法爬窗进来。”
嘴巴向舱室外面努了努,张十三轻声回道,眸光现出凛冽杀气。
听到有人暗中监视蔡英眉心跳了跳,使团座船是四层楼船硕大无比,傅为霖和蔡英身份尊贵,都住在最为舒适的第三层,出入均要经过楼梯,傅为霖只要派人盯住楼梯口秘密监视,就不怕蔡英暗中捣鬼。
看样子傅为霖真地做贼心虚,刚上船就派心腹秘密监视,极有可能已暗中投靠满清鞑子,若非自己早有预料暗中布置,说不定绝密情报再也传递不出去。
想到素来讲究气节的傅老夫子居然会被鞑子秘密收买,蔡英面色阴沉如同锅底,漳州和谈期间他就发觉傅为霖心神不定坐卧不安,见到自己眼神闪烁不敢对视,以蔡英掌管司闻处多年的精明老到哪里瞧不出傅老夫子已经出了问题,只是没有掌握真凭实据不好出手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