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国泰面色阴沉,拖着沉重脚步缓缓走出总餐行辕,脑海不住盘旋姚启圣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面目扭曲渐渐现出狰狞。
堂伯已经认命任由施提督肆意宰割,老子可还没有尝够权力的美妙滋味,哪能这么早就罢官削职,回到会稽乡下啃南洋番薯。
无毒不丈夫,堂伯这可是您老人家逼我的。
本来姚国泰对上书朝廷大义灭亲很有些犹豫。
官场规矩亲亲相隐最重声名,姚国泰一旦按照施琅指示上书告发姚启圣,绝不仅仅是投名状那么简单,以侄告伯以下犯上,立时会给同僚留下忤逆犯上不忠不孝的不良印象,官场声名立即毁于一旦,以后再无上司肯对自己这不懂官场潜规则的愣头青施加援手,纵然侥幸逃过一劫也很有可能坐冷板凳终身受人白眼。
因此即使施琅以不法隐私威胁,命姚国泰上书告发姚启圣勾结乱党图谋不轨,暗中投靠了施琅的姚国泰还是不顾一切跑到总督府,指望堂伯能够想出法子对付施琅,哪料姚启圣面对施琅的咄咄逼人居然当起了缩头乌龟,以姚国泰热中富贵的性格岂肯困在即将沉没的破船,与堂伯同舟共济生死与共。
黄性震老小子都急着跑去投靠旗人都统哈善,老子为啥不能另找靠山。
想到官场争斗失败的惨淡后果,姚国泰不寒而栗,肥厚嘴唇咬出了血,蓦地转身大踏步向提督府走去。
总督行辕门口阴影处,一名便装汉子嘴噙冷笑,不动声色远远跟在后头。
午饭过后是哈善雷打不动的歇午时间,以往他上床不久就会鼾声大作,这次却躺在雕花床上目光阴沉,望着帐顶久久不能合眼,转动眼珠不知思索些什么。
贴身小厮策隆瞧出哈善心情不好,一言不发缩在屋角,小心翼翼窥伺哈善能刮下冰霜的阴沉面色,半点动静都不敢发出,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主子挨上大耳刮子。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直奔卧室而来。
瞄了瞄不言不动似睡非睡的哈善,策隆悄无声息迎将出去,见进院的是侍卫统领瓦让,脚步沉重宛若打雷,蹙了蹙眉低声斥道:“大人正在休息,切莫打扰。”
策隆不过哈善贴身小厮,居然就敢大模大样喝斥五品顶戴的侍卫首领,自是倚仗哈善宠爱。瓦让被斥责惯了倒不生气,抬眼向卧室张了张,见静悄悄杳无声息,陪着笑脸轻声道:“瑞栋将军带着修来馆黄主事已等在客厅,大人啥时醒转,烦请小哥通禀一声。”
“不用通禀,就说老子歇午未醒,等会才能接见。”
策隆还没张嘴,卧室门口陡地响起阴冷声音。瓦让抬头一看,见哈善不知什么时候披着便衫,趿拉着鞋站在屋门沉声吩咐。
瓦让呆了一呆,眼里尽是迷惘。
策隆似明白又似不明白,高声吩咐道:“想挨耳刮子么,还不快照大人吩咐去做。”
笑嘻嘻抢过去捧过茶盏,伺候哈善漱口更衣。
瓦让不敢多嘴,喏喏连声轻手轻脚退将出去。
哈善含着西洋香片漱过口,在策隆服侍下慢慢穿好袍衫,眯着眼睛思索片刻,吩咐道:“瞧瞧塔卜利起床没有,若已起床请他马上过来。”
顿了一顿,沉吟道:“塔卜利在府里干些什么,你平常也要多加留意,若有异状随时告诉老子,不得循私隐瞒。”
见哈善面色有些怪异,策隆不敢接嘴,连声答应一溜烟跑将出去,瞬间消失在月亮门外。
哈善呆呆坐在椅上出神,眼珠布满蛛网般的血丝,显然没有睡踏实。
不一会策隆领着宽衣大袖的徐国难快步走进屋子,看模样徐国难也是午睡刚醒,眼神有些迷离。
哈善瞧在眼里,吩咐策隆出去,示意徐国难在椅上坐下,笑问道:“塔卜利,休息得还好么?有啥想法尽管跟老子提出来,哈善必定全力满足。”
嗤笑道:“要不要安排小娘陪你侍寝?漳州城里你看中哪个尽管跟老子开口。”
徐国难心中有些感动,哈善为人凶蛮奴视汉人,不过待自己却推心置腹,微笑道:“大人安排了那么舒适的房间,塔卜利哪能休息不好,用不着姑娘服侍。”
瞧了瞧哈善阴沉面色,轻声道:“大人似有心思,休息得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