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念头急转,诧异问道:“刘相公懂得武功?”
吴清怔了怔,目光慢慢恢复清明,干笑道:“小生区区文弱书生,哪懂得甚么武功。只是以前有幸欣赏过剑舞,见令妹舞得绝妙,情不自禁罢了。”
踏前一步,炯炯注视空地上涌动的人流,感慨道:“到平埔社前,小生以为土蕃都是青面獠牙,凶暴残忍,见了后才知道土蕃虽然生性野蛮好斗,却也纯朴可爱,有上古之风。徐佥事,近些年土蕃繁衍蕃息,人畜兴旺,似非朝廷之福。”
徐国难不知他言语用意,嗯了声没有言语。
吴清偷窥徐国难面色,语气越发显得诚恳,“小生虽是英国商馆通事,却也是南洋华裔,不忘华人身份,骨鲠之言不得不吐露。”
“按朝廷律例,土蕃不用纳税交粮,从军服役,仅平埔社一族,每年人口就可增长近百,高山族数十部族,每年可以增长多少?左丘明有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早晨蕃人聚众练武是徐佥事亲见,若任由发展壮大,终有一日会成为朝廷祸患。”
徐国难心中微动,吴清所言正是他忧虑所在,想不到这通事居然有如此见识。“刘相公认为朝廷应该如何妥善处理?”
吴清鼻里冷哼,斯文面孔蓦地现出狠毒,“小生浅见,朝廷可借鉴荷兰殖民故智,每隔数年动手清理土蕃,免得繁息壮大,生出狼子野心。”
荷兰是欧洲殖民先驱,号称海上马车夫,殖民地遍布全球。但荷兰本国地寡兵微,无法派出大军,殖民台湾时荷兰兵不过数百,绝难对付漫山遍野的土蕃。
荷兰驻台湾总督宋克想出毒计,每隔数年派出兵马进入深山搜剿土蕃,成年蕃人一概杀绝,土蕃寨子一律烧毁,曾一次摧毁13座寨子,杀害数千蕃人,逼迫土蕃迁入深山,困顿度日。
郑成功收复台湾也想延续荷兰殖民政策,陈永华竭力劝阻,说汉人仁义不应以暴易暴,最终改为“以蕃治蕃”,虽然仍是重利盘剥,但较荷兰殖民者的定期屠杀政策不知文明了多少。
吴清献出如此绝户计,徐国难微感心寒,淡淡道:“刘相公心怀忠义,徐某自当转告朝廷诸公,日后刘相公还要多替官府办事,朝廷必然不会亏待。”
吴清听出徐国难话语的冷淡,不禁尴尬微笑,恢复了文质彬彬的书生气质,若无其事把话题转将开去。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说着没营养的社交废话,空地突地响起咚咚木鼓拍击声,歌舞人群纷纷退了开去,空出大块地盘。
黛丽娜见徐淑媛意犹未尽,红扑扑脸蛋满是兴奋神色,转头望见哈瑞德目不转睛似在瞧视徐淑媛,鼻里不由重重冷哼,袅袅娜娜走到哈瑞德身边,伸手狠狠拧住腰间软肉。
哈瑞德疼得哎哟一声,咧嘴怪叫道:“怎么了,黛丽娜?”
黛丽娜噘起嘴巴,不悦道:“谁叫你被汉女迷得七晕八素,连魂儿都忘了收回。”
哈瑞德怔了怔,怒道:“哪个被汉女迷得七晕八素,俺是瞧剑舞好看,才多瞧了几眼。”
话未说完,腰间软肉又被重重拧了一把,瞪大眼睛再也说不下去。
黛丽娜俏面晕红,眼波流离瞟视哈瑞德,用力顿脚道:“偏生不许你多瞧,就是要瞧也只能瞧我!”
听向来矜持的黛丽娜说出情浓言语,哈瑞德简直不敢相信耳朵,抬头瞧了不远处的依兰思托一眼,鼓足勇气牵住黛丽娜的纤手,乐得合不拢嘴。
两人打情骂俏自然无人关注。众人围着空地密密麻麻挤成圆圈,目光都转向祭坛,见八名面涂油彩,打扮得五颜六色的土蕃壮汉用力敲打木鼓,呲牙咧嘴跳着怪形怪状的蕃舞,引着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盛装老人缓步走上祭坛。
徐国难与吴清知道祭祀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不约而同停止谈话,抬头凝神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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