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里有一个是你,对么?”弗罗斯特说,“另一个人是谁?”
“另一个是造保险库的人。”昂热淡淡地说。
“也就是说,在我们之中,只有你能接触到龙王骨骸,你是这个意思么,校长先生?”弗罗斯特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了起来。
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降至了冰点,没有人再开口说话,而最应该说话的人正在慢条斯理地抽出一支雪茄点燃。
弗罗斯特·加图索的脸上好像结了霜一般,他虽然是代理校董,但在这群人当中也属于重要人物,因为卡塞尔学院每年的赞助金额里,加图索家占最大一部分。
“昂热,我不想提及学院年年升高的管理费用都用在了什么地方,也不想揭穿学院如今的风气有多么自由散漫,”弗罗斯特说道,“这些都写进资料里的东西我不想再多说,我今天要说的是,昂热,你做好你的工作就可以了,但不要以为学院全都该在你的掌控下,学院是校董会的共同投资项目,龙王骨骸也理应移交给校董会!”
昂热美滋滋地抽着雪茄,说道:“我不想知道加图索家对龙王骨骸有怎样的打算,你也可以从校董会的立场上炒掉我,但我不会将龙王骨骸交给任何人,这件事没得谈!”
全场哗然,昂热这话一出,无异于正面挑衅校董会的威严,这与他们平时的印象十分不符,自卡塞尔学院建校百余年来,昂热和校董会总体来说都是合作愉快,老家伙虽然性格跳脱了一点,但也还算老派绅士的典范。
在一片嘈杂声之中,昂热猛然摇动了手里的铜铃,然后一把将其捏成了一团,扔在了会议桌上,校董们看着那枚被捏成一团的铜铃,一时间失语了。
弗罗斯特低声说道:“昂热,你是在挑衅校董会吗?”
昂热吐出几个烟圈,漫不经心地道:“我只是提醒一下各位,这个议题暂时不会有结论,可以终止了,你们暂时没办法炒掉我,因为你们找不到可以替代我的人。”
“还是让我们进入下一个议题吧。”昂热拍拍手道,“请允许我为诸位隆重介绍一下,我们的‘A’级学生,当之无愧的学院精英,我们年少有为的屠龙英雄,恺撒·加图索。”
黑色宝马行驶得很平稳,路明非坐在车里有些昏昏欲睡,但身体稍微一倾就未免扯动伤口,让他龇牙咧嘴地一激灵,睁开眼睛向车窗外看去,坐落在湖畔的红砖砌成的老宅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这里就是Aspasia餐馆的地址,这座老公馆被称作“湖园一号”,因为整条湖园路上就这么一座建筑物。
黑铁正门大开,黑色宝马径直入内,但老宅里空荡荡的,不见顾客的身影,甚至连老宅的门都关着,只有一位白衣侍者打着伞站在门前。
“这地方是不是歇业了?我们回去找个地方休息吧。”路明非说道,他现在其实不想吃什么意大利餐,只感觉很累很痛,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今晚Aspasia包场,先生。”侍者彬彬有礼地推开了老宅的门,“Ricardo·M·Lu先生,您今晚是我们的贵宾。”
路明非听到前半句话本来还松了口气,但紧接着的后半句话让他只能叹了口气,原来社团老大们的能量竟能如此巨大,一家米其林三星的餐厅说包就包。
路明非穿着一身黑色的正装,衬衣是佛罗伦萨风格,纽扣是珍珠贝的,他原来那套衣服已经在战斗中变得破破烂烂了,好在宝马后座上还准备了这身行头,但为了换上这身行头还是费了老大的劲,身上的伤口在这个过程中酸爽无比。
动作僵硬地下了车,路明非在侍者的引导下走进了这家装修一流的餐厅。
地板是榆木的,是上个世纪时的遗留,这里在解放前是法国人的公馆,Aspasia把它买下来之后重新做了装修,让这里显得有些古今碰撞的艺术感。
餐厅里的灯都是熄着的,巨大的空间里只有一处地方是亮着的,那是给路明非和陈雯雯准备的餐桌,烛台上点着蜡烛,还是拉风的烛光晚餐。
骚包,太骚包了。
路明非一边痛斥着万恶的有钱人,一边向餐桌那边看去,陈雯雯已经到了,她身穿着那身路明非熟悉的白色裙子,烛光打在身上,抹了一层暖色调。
“你来啦?”陈雯雯看见了路明非,笑了一笑。
“嗯。”路明非僵硬地走过来,僵硬地坐下,腰杆挺得笔直,双手悬空,要不是屁股幸免于难,他大约会宁愿选择蹲马步来吃这顿晚餐。
“明非,你一个人在国外辛不辛苦?”陈雯雯轻声问道,她没有看路明非,而是低着头,注视着餐盘里的羊排。
路明非愣了一下:“国外……还行吧,还是在国内比较辛苦一些。”
他这话是有感而发,在学院里其实日子过得还不错,虽说时常在为学业而挣扎,但回到国内的几次经历都没有给他留下美好的回忆,三峡那一次回去在医疗部躺了一个星期,这次回来一个任务搞得自己浑身是伤,动作幅度大一点都疼,比起在国外,还是国内相对辛苦一点。
“看来你在国外适应得很好。”陈雯雯轻轻笑了一下,抿了一口红酒,“我一开始还以为你在跟我开玩笑的,我在网上查了一下这家餐馆,米其林三星,价格高得吓人。”
路明非心说我不是在国外适应得很好,只是在国内运气很差而已,但这种话说出口有点破坏气氛,所以他说的是:“师兄说这是正宗意大利菜,可能比较小众吧,价格高点也很正常。”
“早知道是这种场合我该穿正式一点的。”陈雯雯又说道。
“没有,你这样挺好的。”路明非说,“像你原来的样子。”
是像路明非记忆里陈雯雯一直以来的样子,白裙子很好,和陈雯雯很搭,坐在阳光下的长椅里看书,好像这才是陈雯雯原来的样子。
陈雯雯顿了一下,然后开口道:“路明非……你变啦。”
变了吗?路明非也在思考着,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不叫变了,应该叫适应了,选择了另一种人生,于是活成了另一个样子,但路是自己选的,而自己也还是那个路明非,不曾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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