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十六钱一斗?”
欧阳戎抿了口茶,闻言顿时放下杯子,十分不爽:
“这么便宜,瞧不起谁呢?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龙城人吃不起大米。”
燕六郎嘴角抽了下,忍不住道:
“明府,十六钱一斗已经和抢一样了,卑职刚刚二话不说交钱买米都没讨价,老板看我的眼神,就和看傻瓜一样乐呵……这可是最基础的米价啊,哪怕一斗涨一文,都不得了。”
欧阳戎像是没听见一样,卷起袖子,从袋中抓起一把雪花般的冰凉白米,嘀咕道:
“不行,米价还不够高,得再涨,端午节前怎么也得二十钱一斤吧,得给那些粮商们来点小小的龙城震撼。”
燕六郎:“……”
明府,你要是被粮商们绑架胁迫了你就眨眨眼。
燕六郎欲言又止,可是欧阳戎却抢先开口吩咐了起来。
“六郎去派人先放出一个消息……”
在他一番叮嘱后,燕六郎犹豫不决的点了点头,退下去了,不过才刚走出大门没过多久,燕六郎又重新折返回大堂,这次他身后却跟着一个黥面汉子。
“明府,你看谁来了!”
还在低头捻白米沉思的欧阳戎抬头一瞧,略微惊讶:“阿山?”
“多谢老爷救命之恩。”
柳阿山直接在门外长廊上跪地磕头。
欧阳戎赶忙上前扶起。
“不用跪我,能活下来是你命硬,其实跟其他人关系不大。”他叹气。能挺过去确实是个狠人。
柳阿山并不听,依旧毕恭毕敬的行完大礼。
不过紧接着,最近忙昏头的欧阳戎说了句让他自己尴尬的话。
“阿山兄弟怎么来这里,可是家中有什么难事?”
柳阿山脸色愣了下,“不是老爷让俺伤好后,来县衙找吗?”
欧阳戎后知后觉,这才反应过来,那一日的随口之言,老脸一红。
他不动声色道:
“对的对的,阿山兄弟来的正好。”
思索了下,问:“本官记得你是官奴之身,之前在哪里做事。”
柳阿山立马道:“古越剑铺。我们家是工户,之前是属于县衙管理的官贱民,后来,西岸柳家被圣上钦点为御剑使,我们这批工户便被分去了古越剑铺,算是帮柳家做长工。”
欧阳戎点点头,立马朝燕六郎问:“阿山这样的官奴隶,可否赎身?”
燕六郎一愣,思索了会儿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不用浪费钱,明府可以找个借口,简单发个文书把阿山兄弟调回县衙这边,给明府做事,古越剑铺那边,这类工户数不胜数,柳家不可能为了一个官奴隶和明府计较……”
“不用了。”欧阳戎直接打断道:“本官有些积蓄,去给阿山兄弟赎身。”
欧阳戎询问了下价格,让二人稍等,返回了梅鹿苑书房,取了些钱回来。
上回他从婶娘那儿拿了十贯钱,结果渊明楼的募捐宴会,只花费了两贯余钱,可能是应该整场宴会并没有请什么胡舞女和陪酒姬的缘故。
至于那些乡绅豪族们给他捐的纸笔钱,全被他捐给县衙赈灾了。
不过即使如此,他身上剩余的将近八贯钱,对平民来说也算是一笔巨款。
欧阳戎将七贯钱递去。
柳阿三用力摆手,“老爷,俺赎身钱不用这么多。”
欧阳戎摇摇头,“那就把你阿妹或者阿母也赎身了,不过七贯好像不够,不过能赎几人就先赎几人,剩下的钱拿去添置家当。”
柳阿山啊了啊嘴。
欧阳戎挥挥手,“去吧,跟着六郎去办手续,弄好后再回来找我,听说你水性不错,我这个……正好缺人。以后还得阿山兄弟帮忙。”
柳阿三看着年轻县令脸上的诚恳笑容,用力点了点头,转身跟着燕六郎出门去了。
欧阳戎目送二人离去,在门口思索了会儿,准备回去处理公文,这时,却瞧见远处长廊上一袭红衣风风火火闯来。
前日还和小跟班似的一口一个“大师兄”的谢令姜,眼下蛾眉倒蹙,嗔目质问欧阳戎:
“师……良翰兄为何放开粮价!你可知,现在县里的粮食都涨到十六钱一斗了!我听见有传言说,县令家在偷偷卖粮,所以才中饱私囊,这是不是真的?”
欧阳戎挑眉。
……
“所以说,那夜县令砍了叛徒的头后,没有借机去抄家,反而是过了两天,派人去接受了龙城十三家的谢罪酒,然后又放出消息要举办端午龙舟会?”
苏府,后花园内,苏裹儿饶有兴致的听完,询问旁边丫鬟。
打听消息的包子脸侍女点了点头,小丫头关注点却是不同,补充道:
“小姐,真没想到县令瞧着那么俊,文弱书生的,竟然会杀人。”
苏裹儿起身,捧着本书在胸口,在园子里散步起来,过了一会儿转身,清脆道:“有意思,很有意思。”
包子脸侍女一楞,“什么有意思?”
“之前倒是看走眼了。”
苏裹儿翻开手中周易,指着某页,轻笑一声:
“上九,亢龙有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