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羽微微颔首示意,细细的打量着他,这男人身材瘦削,约莫四十五岁左右,一身紫色的袍子给人一种威仪感,尤其是那张国字脸,很正气凛然的感觉。
而他的府邸…区别于之前那些豪门富户,显得有些古朴…或者说是破旧。
“邓族长这宅子…”
“呵呵…”不等柳羽开口,邓某说道:“这宅子是有些陈旧了,不过…我邓家一直用的便是这宅子,先后两任皇后也都是在宅子里养大的。”
直接亮起皇后来了…
相比于云台二十八将中的其它家门,这邓家因为出过许多皇后、贵人的缘故,底气嘛…自然更足一些。
“里面请。”
柳羽在邓某的引领下进入了正堂。
不愧是云台二十八将之首,邓某一开口就表现出了骨子里的广博。“柳郡守为何而来,老夫清楚。”
“我想,柳郡守也看到了,老夫这新野城从来就没有紧闭城门,瘟疫之下的百姓均可自由进出。”
“这些,看到了。”柳羽颔首道:“只是,这新野城的粮价、药价却在飞涨,似乎…邓家的商铺囤积了不少。”
“哈哈…”邓某笑了,“柳郡守帮助甄家囤马居奇,最后大赚一笔,怎么…我邓家囤粮居奇,就不行了么?柳郡守未免对自己人太慷慨,对别人太过苛刻了吧!”
呵…
柳羽都没想到,这位邓家族长竟是主动出击,而且…打蛇打七寸,这番话说的…让柳羽都无法反驳。
事实上…
囤马居奇与囤驴居奇是一个性质的,只不过,似乎…柳羽更道义一些,而邓家族长囤粮、囤药,这是发国难财,有些不道义。
可…
道义这东西,虚无缥缈的很,就没有律法界定,只能谴责…却说不出人家的错来。
“邓族长是长辈,晚辈登门也是本着商量的态度。”
“噢…”邓某反问道:“那…宛城的吴、朱、刘、任四家,棘阳县的岑、马两家,西鄂县的陈家,冠军县的贾、杜两家…他们也都是商量么?有柳郡守这样商量的么?”
嘿…
第一次,柳羽感觉他被压制住了,这邓家族长好强的压迫感哪。
“听邓族长这意思,看起来…新野邓家也是不打算开仓放粮、放药了?是么?”
柳羽索性不绕弯子了。
摊牌了,给你个机会,你若是一意孤行,柳羽就打算用些手段了。
“呵呵…柳观主何必动怒呢?”邓某笑了,“我邓家位列云台二十八将之首,出过几任皇后,缺这些粮?这份药材么?”
“所以…你缺的其实是…”柳羽顺着他的话脱口。“面子!”
“哈哈…”邓某笑了,“不愧是‘玉林柳郎’,料事如神,我邓家要的就是面子。”
“你方一登门,我邓家便开仓放粮,我邓家的面子还要不要了?以后在云台将中说话…谁还听?”
“那邓族长打算怎么办?”柳羽眯着眼问道。
“久闻柳郡守身边猛将如云,老夫这府邸中有些部曲不服气,恰恰…新野城东街上有处擂台,打上三场如何?”邓某笑吟吟的…
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三场?那…输了呢?”
“一场一万万钱作为赌注?如何?”邓某提议道…
开仓放粮与开铺放药,至多也就亏上两万万钱。
面对柳羽的来势汹汹,这位邓家族长非但不惧,反倒是贪婪了起来,所谓…别人恐惧,他贪婪!
他甚至把柳羽都当成了一只“肥羊”!
倒是柳羽…
眼珠子一转,他“吧唧”了下嘴巴…略微沉吟了片刻。
这副模样,像是怂了。
邓某生怕柳羽不答应,“柳郡守不会连这擂台都不敢接吧?昔日,柳郡守可是用三个文弱书生打败了南匈奴的王子,声名远播,难道…是谣言,是不舞之鹤?”
呵呵…
柳羽就“呵呵”了。
他眼眸抬起,笑的格外开怀,“一场一万万钱多没意思啊,本郡守都提不起一丝精神来,一场三万万钱如何?”
啊…啊…
这下,邓某自己都惊住了。
就算是他贵为云台二十八将之首,出过许多皇后,可这…一场三万万钱,依旧不是个小数目。
甚至,他邓家根本拿不出这么多。
“呵呵…”
这次换作柳羽浅笑了,他还怕邓某不答应,“堂堂云台二十八将之首邓禹将军的后人,总不至于,这一场三万万钱也拿不出来吧?这也能叫豪门?氏族?”
“你…”
邓某抬手,本想指向柳羽…可手还没扬起,他已经张口道。
“三万万钱就三万万钱…”
他有把握…
他手下有黄忠、魏延两人,除此之外,他儿子邓同亦有万夫不当之勇。
高风险必定伴随着巨大的收益…
如果全胜,那就是九万万钱,当然…邓某丝毫也不怀疑,这位“玉林柳郎”的财力,他…就是三场全败,也给得起!
“好,一言为定!何时擂台?”
“十日后如何?”邓某提议道。
“这么久…”柳羽略微有些意外。
他当然不知道,这种拿钱作为赌注的擂台,都是需要把金子给摆放出来的,否则…空口无凭,谁跟你打呀!
那么,问题来了,邓家哪有这么多钱?
筹集九万万钱,他可不得从南阳…那些云台将的家门去筹措么?
必须!众筹!
也是…当今天下,谁有这位玉林柳郎富庶呢?
…
…
幽州,涿郡。
这本是幽州的治所,是整个幽州最繁荣的所在,虽地靠边陲,却也是边陲百姓们最渴望安家的城郡。
可今日…随着“封城”政令的颁布,一系列滋生的问题,足以让人跺脚。
大片的百姓吃干了家中最后一份粮食,花光了最后一笔钱…
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食果腹,也没有钱去放在门口…等待商人置换。
饥寒交迫中,无数人蜷缩着身子躲在家中,每日…都有人因为饥饿而死!
不用三个月,这才第二十天,涿郡已经快要顶不住了。
官府不得以,开始放粮,可…放粮的数量极其稀少,莫说是填饱肚子,就是一家五口分发的粮食,都不够一个人果腹的。
房舍中,到处都是怨声载道,这已不再是寻常百姓生出不满,就连本地的县尉、县丞、县吏、衙役…也开始对那位瞎指挥的“臭阉人”心里跳脚起来。
到处都是咒骂“张让”的声音…
也有许多人开始咒骂刘备!
不知是谁传出去的风声,几乎整个涿郡都知道,是刘备献出的这什么“封城”的决定。
好的一点…
是瘟疫彻底的阻断了传播。
凡是身患瘟疫者均被收入了集中营。
新增的瘟疫患者已经很少了。
但…
对于那些没有染上瘟疫的百姓,饥肠辘辘才是他们面临的最直接的问题,他们已经要疯了…这涿郡随时都有哗变的风险。
要知道,边陲的百姓可不比关东,他们多数…没那么恭顺,闹起来…可不是玩的!
而张让已经感觉到不妙了…
当然,他来此…倒是发了一笔横财。
许多官员都去拜访他,自是少不得金银珠宝,谁不想与这位皇帝身前的近侍,十常侍之首的张常侍攀上关系呢?
一开始…
张让发愁的是,收了这么多金银珠宝,怎么送回洛阳呢?
会不会太张杨了?
可…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经感觉到不对劲儿了,这已经不是把金银珠宝送回去的问题,而是…若是再这么封城下去,瘟疫倒是控制住了,可特喵的百姓们要暴动了!
这几日,张让每夜都无法安然入睡。
他十分担心,会不会百姓涌进来,把他给剁了…那些守卫馆驿的官兵可不可靠?
亦或者…这些官兵是不是也想把他剁了?
每当想到这里,张让浑身就是一阵毛骨悚然。
“来…来人…”
原本都躺下了的张让,骤然…睁开了眼瞳,一个鲤鱼打挺,豁然撑起身子。
“备…备马车…”
“张常侍去哪?”
——“找那大耳朵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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