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
整个宛城沸腾了。
开始有人传出,昨日…也是这位新晋柳太守带来的医者,医好了城外的一个小女娃。
口口相传…
一时间整个宛城内到处都传扬着——“玉林柳郎能治伤寒”!
不多时…
数不尽的伤寒患者迅速涌入县衙。
这些人大多是新染上的病症,并不严重,而伤寒症轻症的传染是很弱的,故而…张仲景与一干弟子在做好防护的情况下,开始为他们一一诊断!
弟子中有遇到复杂情况,拿不准的,就去请教张仲景…
皇甫嵩的汉庭北军与文聘手下的衙役则负责维持现场的秩序。
单单一个上午,治愈的伤寒症患者就超过百人。
要知道…
这《伤寒杂病论》是张仲景穷其一生针对几百种病理总结出的方法,经过无数次的佐证,又经过晋时、宋时先进医术的补充,简直堪称是这个时代伤寒症的克星。
只不过,新的问题已经悄然出现。
“头儿…”一名官吏见证了无数伤寒患者的痊愈,连连感慨道,“这位柳太守神了呀…这位张大夫也神了呀!”
与这官吏的兴奋截然不同,文聘的表情始终绷着,眼睛也深深的凝起。
“自打柳郡守救下那小女孩儿后,我就知道,他对这伤寒有办法…但…南阳的困局不止是这伤寒。”
文聘的眼眸望向张仲景那边。“县衙的药材至多只能支撑两天,若是两天内…柳郡守不能劝说那四大家族拿出药材,那…”
其实…
药材只是一个难题,另外一个难题是城外的流民。
诚然…
因为柳羽的出现,伤寒患者不用再押送出城,但…谁都知道,伤寒症最严重的患者都在城外,他们才是此次瘟疫蔓延的关键…也是此番能否力挽狂澜的核心所在。
念及此处。
文聘转头望向县衙内部,他想知道…刘郡守接下来到底打算怎么办?
就在这时…
“文郡尉,别守在这儿了,跟我来…”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文聘的身后传出。
文聘转头,出现在他身后的除了柳羽外,还能有谁?
“柳郡守,这是…”
“跟我一道,去会会那所谓的‘吴’、‘诸’、‘刘’、‘任’四大家族!”柳羽的嘴角微微的勾起,露出一抹自信的笑意。“得想办法从他们的口中撬出些药材,也撬开宛城的大门!”
这话脱口…
文聘先是一怔,继而眉头凝的更紧了。
他知道,柳羽提及的这两点,才是能否破局的关键!
…
…
涿县的一户普通人家,院子里有一棵硕大的桑树。
进入院落,能看得出来…这一户人家的家境绝非殷实,但简陋中透出整洁,院落中便是一片落叶都没有,显得极为干净。
可见住在这里的主人是个爱干净的人。
此时,屋子内,一个将近五十的妇人靠在床边在编织着草席,刘备进入屋子时正看到了这老妇人。
“娘…”
他当即喊出一声,就跑到母亲的身边。
刘备这辈子只出过两次院门,上一次是去缑氏山拜师卢植,这一次…是去洛阳拜见柳羽。
老妇人看到刘备,编织草席的手骤然停住,一把将儿子抱住…
“吾儿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儿行千里母担忧…
刘备在外闯荡,最放心不下他的是娘啊!
事实上,正史中的刘备四处闯荡,最对不住的人也是他娘…作为儿子不能在身边尽孝,甚至…随着刘备的东奔西走,都不知家中母亲是存是亡。
当然,刘母绝非短视之人,尽管平日织席贩履,可心中却时刻想着为儿子博一个好前程,哪怕是儿子之后与曹操交恶,刘母也选择隐居起来,不让自己落入曹操手中,给儿子添乱。
可怜天下父母心。
“娘,你还好么?这边的瘟疫…没有…没有影响到娘吧?”
“娘还好…还好…”刘母一边拍着刘备的后背,一边感慨道:“娘运气不错,没有染上这瘟气,却…却也不敢再贩卖鞋席,因为这瘟疫,宗族中人人都拮据起来,也很少能接济到娘这边,要不是…要不是这女娃的帮助,娘…娘怕是撑不过去的。”
刘母一边说话,一边望向了刘备的身后。
这时,刘备才发现,他的身后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就站在那儿,转过头,身后的这女子…却不是天师道的圣女,柳弟的夫人张玉兰?还能有谁?
“张…张姑娘?”
刘备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张玉兰会在涿县。
再度转头望向母亲,一下子,刘备全明白了…母亲说的女娃的帮助,便是张玉兰在帮她。
“备多谢张姑娘…”当即刘备拱手。
张玉兰却是笑道:“夫君让我在这边等你,刘大哥又是我的救命恩人,何必言谢呢?”
“一码归一码…”刘备依旧弓着腰。
不过…
张玉兰这句“夫君让我在这儿等你”让他想起了方才锦囊上提及的“回家”二字,这是…
当即,刘备安置好了母亲,请张玉兰到院落中。
在这犹如盖子一般铺天遮下的大桑树下,张玉兰当先开口。
“刘大哥,时间紧迫,我就不与你寒暄客套了,我带着一干鬼卒已经先到了这边,了解到一些情况。”
“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不好,如今的涿县无人管辖,乱成了一团,身患疫症者四处流动,粮食、药材紧缺,粮价暴涨…许多百姓为了活下去,已经不得以沦为贼盗,去四处劫掠,四处偷盗,这样下去,怕是瘟疫没有摧毁涿县,人心就先行崩坏了。”
张玉兰提到的这些…刘备已经猜到了。
一个地方没有了官府,那势必彻底失序、示范、失调…而重新建立这个秩序的难度,可想而知。
哪怕是他刘备顶着“县令”的头衔,想要让百姓重新相信官府也几乎不可能。
“所以…柳弟打算如何做?”
刘备张口问道…
“夫君交给我的第一个任务是涿县必须封城!”
“封城?”刘备大惊。
要知道,无论是古代还是后世,真要封一个城需要何等的魄力?
甚至一个不好,都会造成城中的动乱。
试想一下,冒然封锁住整个涿县,且不说…需要将涿县周围村落的百姓引入城中,单单封城过后,民心就不好控制。
先是瘟疫,再是封城,这会让百姓怎么想。
多半会觉得朝廷放弃了这里,要让这里的百姓自生自灭,这种情绪一旦蔓延,甚至会造成哗变,造成揭竿而起。
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儿。
更何况,城能封?可物质怎么解决?
粮食从哪来?药材从哪来?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封城,可不是一拍脑门就能决定的。
“张姑娘,封城的话是不是…”
不等刘备把话说完…
张玉兰直接打断,“夫君也知道这个任务很难,所以才会派出了将近千余的鬼卒…目的是…”
她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严肃了一番。
“效仿蜀地鹤鸣山,夫君要广泛的吸纳涿县百姓加入天师道,涿县之内,只要一个家庭中有人交出五斗米,既可算加入了天师道,封城过程中,整个家庭的吃穿用度尽数由天师道提供,但…却必须服从于天师道的调度!若有违背天师道的教义,即刻以天师道的刑罚予以审判,裁决!”
张玉兰的语气不重,可传入刘备的耳中却是震耳欲聋。
好一个…加入天师道。
家庭的吃穿用度由天师道提供,如此一来…哪怕是封城之下,百姓们心中失去的信仰很快便能重塑。
张玉兰的话还在继续。
“他们可以不相信朝廷,不相信天,但…他们总是要有一些信仰的,如果一定要出现一份信仰,那索性就让天师道来承担吧!”
懂了,此刻的刘备彻底的懂了。
控制瘟疫蔓延最好的做法便是封城…
这无可争议。
但封城,往往会伴随着许多新的难题。
第一个便是…
“张姑娘,柳弟的这个方法的确能一针见血的解决涿县瘟疫蔓延的问题,可…却有一个致命的难题。”
刘备当即提醒道。
“什么?”
“粮食与药材!”刘备道:“纵是百姓们拥有了新的信仰,也安然守在家中,不去四处流窜,可一个县城,十几万人,所需要的粮食与药材将是一个何其庞大的数目?天师道能拿出来这么多么?”
“一旦粮食与药材捉襟见肘,那封城之下的百姓们很快会失去对天师道的信仰,就像是失去对朝廷、对官府的信仰一样,一旦发生哗变…那整个涿县就彻底完了。”
这个嘛…
刘备提出的问题,的确很重要。
但…
“玄德兄。”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刘备只觉得声音耳熟,转头去看时,却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庞。
——“玄德兄是在质疑我甄家的财力呢?还是在质疑我甄家的能力呢?”
——“或许几十万百姓能难到我,可区区十几万百姓的粮食与药材,我甄家还出得起。”
此刻,缓缓走入这大桑树阴影中的男人…
除了甄家的族长甄逸之外?还能有谁?
他在笑,这是一种“一掷千金”、“‘豪’无人性”的笑…
甄家别的没有,穷的只剩下钱和粮食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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