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皇宫,德阳殿,今日是“腊日”后的第一日,许多公卿纷纷入皇宫向天子谒贺。
在汉代,腊日意味着团团。
它是下半年最重要的节日,一般家庭而言,腊日的前五天,就要开始杀猪,前三天就要开始杀羊,前两天则开始斋戒沐浴,而腊日过后的第一日,便是“小新岁”,类似于后世的“小年”。
如此节日,自是少不得官员们向天子拜谒!
忙碌了整整一上午,闲暇下来的天子刘宏在西园休息片刻,他与何贵人正围着一只矫健的小狗,众人在旁奏乐。
何贵人高兴的看着小狗。“跳啊,怎么不跳?”
小狗依旧不为所动。
刘宏含笑看着,他平素里有“逗狗”的爱好。
至于缘由…
当个皇帝,压力有多大,只有他自己知道!
天灾人祸、内忧外患、派系林立,哪一个都需要他去竭力维持、制衡!
鬼知道,这个尚不满“而立”之年的天子,他肩上压着的是何等重量的大山。
他需要释放…
而逗狗与女人,是他为数不多能够选择的,能够释放的途径。
“你倒是跳啊?不是能跳的比人还高么?”何贵人性子急,直接用木棍去拨动小狗。
一旁的官员却是紧张至极…
他紧张的窥视了一眼天子刘宏,又低首。“陛下…下官…绝…绝不敢欺瞒,这狗子在济南国真的能一蹦七尺,跳的比人都高。”
刘宏本欲开口…
“陛下…”张让匆匆赶来,手中捧着一卷竹简。
自打杖刑过后,近几个月张让委实乖觉了许多。
甚至…为了赎罪,他主动将这些年贪墨所得,也一并上缴了国库,这才换回一条狗命。
只是…
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平和!
看着天子刘宏展开竹简,张让连忙开口道:“黄河决堤,为了赈灾,三个月以来,陛下不惜动用国库三万万钱…可…这赈灾款到了地方,依旧连个回响都没有,陛下一直赈灾,可这些黄河沿岸地方官还一直抱怨不够!灾情愈演愈烈,臣瞅着,这灾是越赈越回去了,臣…臣替陛下不值。”
哪里是替天子不值!
张让是替自己的那些家产不值…
他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
自己捐入国库的家产全特娘的日了狗…啊不,是全特娘的喂了狗了!
这些地方官多为士人一派,哪一个不与当地士绅勾结。
而这些赈灾款层层剥削,真正到难民、流民、灾民手中的,还不知道有没有一成?
他张让不贪,倒是便宜了这群狗娘养的地方官了!
人性就是如此!
看着别人贪墨赚的盆满钵满,简直比自己不贪更难受!
听着张让的禀报,看着手中的竹简,原本心情还不错的刘宏,登时眼眸凝起…整个面颊顷刻间乌云密布。
他的心中…或者说,每一个帝王的心中都是有一条底线的。
救济灾民,这钱不能省!
因为帝国的动乱,往往都是从这些灾民、流民、饥民中爆发的!
这是动摇国本的大事儿!
这是覆灭帝国的大事儿!
便是为此,从曹节、王甫、张让这边罚没的钱财,刘宏将超过七成用作赈灾,将三成充当边陲守军的军费…
可哪怕是这样,这些花出去的赈灾款依旧不够,甚至就如张让所言,连个回响都没有!
这俨然,就是个无底洞!
刘宏的脸色极其难看…他本欲发怒。
等等…
他骤然发现,这请粮、请钱的奏书上,少了一个地方——顿丘县!
没错,便是那曹操任“顿丘令”的顿丘县!
要知道,顿丘县地处黄河最汹涌的地带,历来是灾害频发之所,可…这一次
“顿丘呢?”刘宏张口问道:“自武帝朝光元三年起到如今,濮阳顿丘县决堤的次数最多,救灾的次数也最多,缘何这一次请钱、请粮的名录上没有顿丘县?”
这…
张让哪里能回答出来。
一侧的蹇硕连忙道:“陛下,顿丘令曹操去年便带着农人开挖淤塞河道、加固黄河大堤,雨季时,他更是亲临河坝,日夜驻守在河坝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