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又开口道:“况且我带着七百人,换回其余一万多士兵的命,多值当的买卖啊!”
穆允出言反驳:“郡主何出此言,您一人,重要过我们余下的所有人,您此话太不妥当。”
其实穆允说的没错,一个帅才定然远远比千万个普通兵将重要,但木叶不这样看。
原先她也是这样觉得的,那时的木叶骄傲自矜,本来她本事就高,身边的顾云烈和烈月众将又都宠着她,硬是把她从相府里那个可怜的孤女变成了目中无人的副帅。
当时的她觉得士卒就该听从将令,让他们冲锋就该冲锋,为了战局让一部分做诱饵送死也是为了大局考虑,没什么错。
她给阵亡战士的家人丰厚的补偿,就觉得自己称得上厚待将士。
顾云烈说过她几次,但她从来都理解不了。
直到一次平定叛乱后,百姓列道两旁迎接烈月军,那时她骑在高头骏马上,看人群中一个老太太哭得伤心,她大发善心下马去问那个老妇人为何悲伤。
“大帅得胜归来自然欢喜,可老妇的三个儿子随着大帅出征,却一个都没回来。”
老妇人的眼泪如重锤般击打在她心头,将她的傲慢粉碎。
人命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生前的贫富贵贱,在死亡面前从不分轻重。
从此之后,木叶再也不觉得自己比手下的士卒高贵,也再没有拿人命做过诱饵。
重骑有七百人,只有这七百人,能撕开苏慕宇的箭阵。牺牲他们实在是无奈之举,他们是木叶挑选操练出来的,也是这个时候木叶能信的人。
但现在,她不打算把这个故事讲给穆允和狼七听,只严厉了语气:“我意已决,你俩不必再多说,按我的将令去办就好。”
即使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二人还是不肯起来。
木叶有些恼怒:“你俩别在这个时候不懂事闹脾气,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打算。”
穆允还想说话,木叶一个眼刀甩过来,让他闭上了嘴。
木叶满意地看到二人不再反驳,突然又想起一件事:“穆允,今夜你骑千里烟云罩,我要皎雪骢。”
“郡主!”穆允急得吼了一声:“皎雪骢不如千里烟云罩,殿下要突围,好歹骑匹好马。”
木叶等着他吼完,不紧不慢地解释:“皎雪骢也是我的战马,只是不常骑罢了。你不知道,苏慕宇眼热我的千里烟云罩好久了,从前我宁可被建昭帝罚,也没舍得给他,今日也不能叫他捡这个便宜。”
穆允听了这个解释,一口气堵住,半天才憋出一句:“郡主忘了?您那匹马不让我近身。”
木叶不再理他,转向狼七:“外面都准备好了?”
狼七点头:“一切就绪,只等郡主下令。”
木叶一甩战袍,走出军帐。帐外七百重甲骑兵已列队等候。
她将自己的千里烟云罩牵过,搂着马脖子在它耳边说了几句,而后将缰绳交到穆允手中。
千里烟云罩打了几个响鼻,虽然显得急躁,却是不再抗拒穆允。
木叶飞身上了皎雪骢,冲着七百重骑下令:“重骑营的弟兄们,随我突围!”将长枪一指,替代军令。
七百人沉声齐喝一声:“追随郡主,誓死突围!”
便听得马蹄声阵阵,大地哀鸣着唱出挽歌。
今晚丹宸军中的一切,都被顾云烈看在眼里。
木叶扎营的时候,选了离谷口近的位置,几乎就在顾云烈的眼皮底下。
齐宇他们几个也听到了声声惨嚎,都赶过来,立在崖上,看丹宸军中发生了何事。
他们看不清楚军中究竟出了什么事,但那隐隐的肉香他们却能认出来。
“他们吃伤兵?!”庆义大惊,“可我看月牙这几日调度甚好,远没到这个地步。”
顾云烈眉头紧锁,知道必然是有人暗中捣乱,今夜怕是不会平静。
果然,木叶处决那些人后,丹宸军中忙碌起来,宰杀牲畜,埋锅造饭。
这些日子这样的事常常发生,但细看就能发现,今夜的规模比往常更大一些。
齐宇眯着眼看了半晌:“月牙这是打算突围?”
顾云烈点点头,算是赞同,又转头问了一句:“苏慕宇那边没得到消息吧?”
“月牙多聪明,营帐扎在咱们下边,离苏慕宇守的谷口远着呢,他看不到。”齐宇语气里带着骄傲。
顾云烈吩咐一句:“派兄弟们看着,要是她军中有人想去给那边报信,直接射杀。”
庆义干脆答应一声,下去找人去了。
齐宇还站在顾云烈身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按月牙的性子,必然要与苏慕宇面对面打,咱们是帮她,还是······”
长久的沉默,久到齐宇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把这一句问出来。
“但盼以她的本事,能从苏慕宇手下逃脱。”顾云烈的声音很轻,可以轻易被夜风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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