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北墨的手指修长,指腹上有薄薄一层茧。木叶倒觉得这寒玉似的手放在额上冰凉而舒适,她干脆向后一仰,让自己靠在木北墨怀中:“多谢王兄。”
“狼七是我一直放在你身边的,你对他也熟悉。狼五办事稳妥,你尽管放心用着。”
木叶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木北墨一抬眼,狼五和狼七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离开。
木北墨继续说道:“我会紧盯姚宏直在朝中的动向,但是你的军中有张革元旧人,他们未必不与姚宏直有联系,你也要多加警惕。”
这句其实有些没话找话的意思,木叶自然知道军中哪些人需要留心,姚宏直在朝廷上的动向也只能由木北墨来掌握。所以木叶连一声敷衍的回答都没给。
帐中一时无人说话,寂静如同被打翻的水一样,一点一点渗透进每一个角落。
自第一次见到木叶以来,木北墨一直觉得木叶和他认识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虽然西凌不像南宛一样,多有礼教约束,但也依然没有木叶这样的姑娘。
木叶就像一柄剑,纤薄,但锋利。
现在她静静靠在自己怀中,看似是毫不设防的信任,实际上木北墨察觉不到她除了疲惫以外的任何情绪。
“若是这次我能回来,父王还是不会信我,对吗?”木叶的声音几近梦呓,却将帐中的平静毁得一干二净。
其实这句话并不是在问木北墨,木叶和木北墨一样清楚,不论她做什么,木奕承都不会完全信她。
怀疑的种子早就在木奕承的心中种下,木叶的一切努力都只是将长出来的枝干剪去。
但只要种子还在,任何事情都可能成为一个契机,让它再度萌发新芽。
不过,也许有一种方法,可以把这颗种子挖出来。
顾云月之所以能变成木叶,是因为她恨南宛。
西凌之所以需要木叶,是因为她是西凌所缺的大将之材。
木奕承之所以怀疑木叶,是因为她是顾云烈教出来的。
“阿叶,你若是想让父王不再疑你,也并非无计可施。若是这次你在两军阵前杀了顾云烈,父王就不会对你的忠心有任何怀疑。”
木叶身上的气势突然就变了,仿佛利刃出鞘,闪着寒光的刀刃就停在木北墨眼前,近得能让他清楚地看见凛冽的杀气。
“不可能。”木叶猛地转身,抬头看向木北墨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强调:“我绝对,绝对不会与我哥哥举兵相向,更别说杀了他。”
她眼里的愤怒是那样真实又丝毫不加以掩饰,木北墨冷笑一声:“哥哥?谁是你哥哥?”
木叶并不觉得自己失言:“王兄和我一样清楚,我哥哥是顾云烈。”
这个态度像一粒火星,点燃了木北墨心中枯枝般层层叠叠的愤怒:“也许你需要我提醒你一下,不久前出使南宛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正是你的好哥哥顾云烈,利用你的信任给你下了毒。又或者你忘了是谁把你救回来的。”
木叶的语气稍微放软了一些:“阿叶自然记得是王兄救了我,甚至还被我所伤。”
“很好,既然你记得这个,”木北墨仍旧咄咄逼人,“那也许你是忘了你吃的糖糕之中被人下了剧毒,而那糖糕是顾云烈亲手给你的。”
木北墨看到了木叶眼中的瑟缩和闪避,但他扣住木叶的脖颈,强迫她直视自己:“顾云烈想杀了你,他想要你死,他想要木叶和顾云月一样死去。”
他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忍,而且把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
好像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并不是冷硬的声调,而是锋利的匕首,要割开木叶故意闭上的双眼,逼她直视血淋淋的真相。
木叶还在挣扎:“不是他想要我死,如果那天我平安无事,建昭帝会严惩顾府。他是太师的嫡长子,他没有其他选择。”
木北墨简直要被气笑了:“你连理由都帮他想好了是不是。木叶,或许是我刚刚说的不够清楚,让我再给你解释一下。”
他停顿了一下,将浑身逼人的气势稍稍收敛,弯腰伏在木叶耳边,用近乎温柔的声音说道:“你说的没错,顾云烈是顾府的嫡长子。所以他的妹妹是顾云月,也只能是顾云月,而顾云月死在泰定关外。木叶是杀死顾云月的凶手,所以现在的顾云烈只想杀了你替他妹妹报仇。”
他贴得那么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木叶战栗的身体,和滑落的冰冷的泪水。
木北墨蹲了下来,这样坐着的木叶就比他高出一些。他用拇指拭去木叶眼角的泪珠:“阿叶,你不该这样贪心,在做西凌郡主的同时还想做顾云烈的妹妹。”
他的语气严厉,又带着一点无奈和宠溺,就像兄长在教诲做错了事的妹妹。
但下一句话,就变成了太子对臣下的命令。
“所以,阿叶,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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