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品味着加里恩的悲哀，望着他落寞的表情，不由想到——某种程度而言，自己或许是幸运的：

自从穿越伊始，认清死眠之主要面对的残酷局势后，他的身边始终都有值得信赖的人，先是伊莉雅，随后是约翰、艾莲娜、劳伦，还有菲莉丝……

即使要面对的现实再残酷，他卡尔·海勒终究不是孤身一人。

而加里恩或许不用面对全世界的杀意威胁，但他十五年里渐渐成为教会的工具，浑身浴血。他最爱的唯一能信赖的人，却被他亲手送去远方，他始终孤独并默默承受一切。

或许二人背负的东西不同，严格来说卡尔的负担其实更重，但长久的杀伐已让加里恩不再认为自己有拥抱克莉斯缇娜的资格。

良久，卡尔语气坚定，回应着加里恩刚才的疑问：

“我想我会的，即使如此我也会义无反顾地去拥抱菲莉丝——因为在我为她许下承诺那天，这已不是能被改变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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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海勒先生……或许对你而言是如此，但我又怎么配呢？”

加里恩苦涩地笑道：“海勒先生听说过我的外号吗——‘明斯特的屠夫’，有趣的是，十五年前我正是屠夫的学徒。只是后来我挥刀劈砍的已不是猪肉。”

“队长，这只是我对你问题的回答，并非不负责任地提出意见，要你和克莉斯缇娜女士地关系有什么改变，我没有对他人生活方式指手画脚的资格。”

卡尔平静地摇摇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也是我为人处世的信条之一。”

“……你是一位了不起的绅士，海勒先生。”

“过誉了，不过是我为人的选择罢了。”

加里恩点点头，叹了口气：“她值得幸福，我没有资格用这双手玷污她。”

“不过并非建议，只是队长此番话让我回忆起克莉斯缇娜女士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卡尔抿着咖啡说道，“队长如果有兴趣，我可以代为传话。”

“……请说吧。”

“女士曾对我和菲莉丝说过——她只想要你给她的幸福，无论是什么样的生活她都愿意，其他人给的只是折磨罢了。”卡尔放下马克杯，“对了，她还说你若一直不愿意，那她就一直等，‘反正十五年都等过来了，再来一轮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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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里恩沉默下来，双手攥着马克杯，朝已经见底的咖啡液投去空无一物的目光。

这样的话，在他拒绝克莉斯那天，她就已彻骨地表达过了。

“队长，我能说两句吗？”

卡尔淡淡说道：“既然今晚你选择对我把话说开，我想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分别领略过你和克莉斯缇娜女士的意思和分歧后，有的话不吐不快，就当我替未婚妻的闺中密友撑撑腰吧。”

“……海勒先生，但说无妨。”

“正如我刚说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苦难，都有不得不背负的东西。但不少人却总喜欢两相比较，非要以自己的不幸压过对方一头，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自己更不受命运的青睐。”

加里恩赞同地点头，卡尔换了更舒适地坐姿，微笑补充道：

“这样的行为自然是对他人的不尊重，但本质上却是自我傲慢与逃避借口，于是自己的不作为便有了正当理由——我都成这样了还能做到什么，诸如此类。”

“……海勒先生说得对。”

“这还很像对幻境和现实的看法，我刚才也说过，我不认为只有接受和逃避两个选项，还有改变。纵然现实残酷，我还是选择回归——因为家里还有人在等我，我必须回去，我有家人要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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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长，不只是我，明斯特同样有人盼着你平安返回。而这个人甚至对我低声下气地请求，要我把你完好无损地带回去，阻止你做傻事。”

卡尔以微笑应对加里恩略显惘然的目光，轻声说道：“这世上依旧有人牵挂着你，为你担忧、为你伤心，请千万别忘记这点。你可以不去拥抱她，但请别忽视她的温柔。”

“……谢谢你的安慰，海勒先生。我已不再那么执着于刚才的幻境了。”

“那么最后，是来自我个人的建议。”卡尔诚恳地注视加里恩，摊开双手，“我不会也没有意愿指摘他人的生活，因为和我无关，队长回城后选择继续拒绝还是怎么样，都随你高兴。”

卡尔话锋一转，指尖轻点茶几认真说道：

“但我忠心祝愿你——永远都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愿你的人生能获得安静的终局，不会因执念而化作亡灵。我是通灵师，悔恨的亡灵见过不少，祝愿你不是其中之一。”

愿你不会成为下一个斯卡曼德。

加里恩同样专注地望着卡尔，这番话虽然不好听，但他知道话语中绝不含任何讽刺或恶意——卡尔是真的在这样祝福。

“谢谢你，海勒先生。”

加里恩话音刚落下，又忽然认真直视着卡尔的双眸，说出一句在此刻显得相当突兀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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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勒先生，或许以你的深沉智慧和判断力并不需要我的提醒，以我的立场也不该说这样的话，但我认为还是说出来比较好。因为我尊重你的为人，甚至欣赏你，不希望看到你经历什么大的变故。就当是我为你今晚的开导而付出的报酬吧。”

卡尔立刻严肃说道：“队长请讲，无论是什么提醒，对我而言都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