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温娜医生正在为菲莉丝治疗蛀牙,卡尔默默感叹命运的奇妙——不知不觉间,他实现了阶级提升。
他从刚才进入医院便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周围,这所最先进的现代化综合医院在卡尔眼中是如此复古。
由于还没有发现和应用电力,牙科椅的控制由背后的机械开关负责,而牙钻的动力来源,是温娜医生踩着的最新款脚踏板。
看着温娜医生手持类似钻孔机的精细牙钻在菲莉丝嘴里比比划划,卡尔是真的很担心……
不过在这个时代,这已经是最先进的设备了,而且帕德花园综合医院的治疗水平遥遥领先于其他医院和诊所,卡尔穿越前可正是医学院毕业的,还在诊所当了一年药剂师呢,两相对比之下,帕德花园已经非常超前了。
而且卡尔还知道,在偏远乡村里,去不起医院而且病入膏肓的人们,都会去请行医治疗。
但他觉得那些所谓的行医恐怕叫“巫医”更加贴切——先喂病人服下由癞蛤蟆血液和草根等材料熬煮的“汤药”,再布置一个祛病仪式,以请求他们信奉的某尊神明拯救可怜的病人;
如果病人的症状仍没有缓解(一般都加剧了,没死都是命硬的),那就要采用传统的放血疗法;
在大城市和城镇,放血疗法早已被医学界证实是“荒唐的闹剧”。但在缺乏基本教育和医疗常识的乡下,仍有许多人认为疾病是一种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是人体的血液内混入了污浊的杂质,行医和人们相信——只要一边放血一边向神明祈祷,把这些杂质都排出体内就可以痊愈了。
所以采用放血疗法的行医送走了一位又一位病人。但对行医们而言——病好了是我水平高,人没了是你心不诚。
卡尔在回忆中感慨着时代,大约四十分钟后,菲莉丝优雅地向温娜医生行礼,随后挽起卡尔的胳膊,二人在一众医生和患者们或羡慕或敌视的复杂目光中离开了医院。
漫步在医院的花园中,卡尔替菲莉丝撑起遮阳伞,她的头正靠在自己肩膀上。
卡尔担忧地问道:“疼吗,你刚才没吐舌头吧?”
“疼呢!”
她一直绷着的端庄表情终于垮了下去,委委屈屈撅着嘴:“再也不想看牙医了!”
“那以后少吃点甜食,你都快十八岁了。温娜医生刚才和我说,你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
“唔……我就是来的次数稍微多那么一点嘛。反正我听你的就是了,一周只吃一次~”
菲莉丝蹭了蹭卡尔的胳膊,忽然眼睛一亮:“卡尔,你以前不是药剂师嘛,你会不会做那种……唔,就是又甜又能止疼的药?”
“不会。”
“那……吃了以后再也不会有蛀牙的药呢?”
“哈哈,哪有这种好事。”
“诶……我总觉得你什么都会呢!”
卡尔笑了笑,又回忆起曾经的一件事:“我以前当药剂师的时候,你知道诊所的老板命令我制作最多的一款药剂是什么吗?”
“是什么呀?”
菲莉丝甜蜜地牵起卡尔的手,轻轻捏着他掌心的肉。
“是‘万灵药’。”
“诶!是什么病都能治疗的药吗?”
“怎么可能呢,如果真有这种神药,你会没听过吗?”
卡尔好笑的看着一脸惊讶的菲莉丝:“那东西根本就是骗人的,用黑麦磨成的粉兑水,捏成黑黢黢的丸子,再加点有止咳或者退热效果的药材进去,包上金箔,他就敢卖5雷亚一颗了。吃了以后只会消化不良,至于真能痊愈的,那也和这东西没关系。”
“唔……他们可真黑心。”
菲莉丝用力点点头,天真烂漫的她还不知晓人心的复杂与黑暗。
她侧着脑袋又问道:“可那种东西会有人买吗?”
“有的,而且卖的还不错,它是针对特殊受众的。”卡尔点点头说道,“有一些暴发户知识水平比较低,甚至会买一打回家充门面。”
“我理解不了,卡尔,这不是扔钱吗?我知道雷亚不好赚的,很多人总是吃不饱,既然有钱买它,那为什么不把这些钱用来做慈善呢?”
卡尔叹息着,轻轻抚摸着菲莉丝的头:“你知道两年前的‘纯白河流’事件吗?”
“不知道呢。”
“两年前维德大旱,明斯特受到旱灾的影响较轻。但是纽伦本就在南方,整个夏天却没有一场雨,伴随着旱灾的还有虫灾,导致纽伦的粮食大幅减产,粮价节节攀升。”
菲莉丝听着卡尔有些沉重的语气,想起了两年前的那场旱灾,她的确有所耳闻。
“和粮价一起攀升的,还有其他食物的价格。纽伦是首都,平民的生活也不错,比明斯特的平民食品消费高,奶酪是很多纽伦平民餐桌上的必需品。但由于高昂的粮价,平民和农民们为了填饱肚子并捱过漫长的寒冬,就不再购买乳制品了。”
“唔……”菲莉丝疑惑地问道,“那‘纯白河流’是指什么呢?”
卡尔望着花圃,淡淡说道:
“饲料价格上涨,乳制品滞销,奶场的资本家们命令工人将一桶桶牛奶和羊奶倒入威尔斯河,整整倾倒了三天三夜,导致威尔斯河水位上涨,在阳光照射下泛着乳白色的光芒,这就是纯白河流事件。”
菲莉丝安静下来,默默牵着卡尔的手一起向马车走去。
良久,她的嗓音藏着悲哀:“和那些人宁可买万灵药充面子,也不肯拿雷亚做慈善是一个道理,对吗?”
“是的。”卡尔扶菲莉丝登上马车,望着她难过的眼睛说道,“他们心里装不下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