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戌年正月廿二辰时,赭阳东陂的堤坝上,南阳郡太守陈球在一干属吏陪同下,巡视地方,体察民情。
看着下方一望无际的农田以及辛勤耕作的农夫,陈球不禁感慨道:“张平子诚不欺我,他的《南都赋》,余闲暇时读过数次,今日实地一观,方知南都果然和传言一样,名副其实。”
功曹岑晟附和道:“主君所言甚是,钳卢玉池,泽陂后人,又有南阳历代编户之民复加疏浚,方有今日的良田万顷之景象。”
贼曹张阳听罢,却是冷笑道:“这万顷良田如今又有多少尚在庶民手中,还不都是富商豪绅的囊中之物。你看这下方耕田者无数,又有几人是在耕自己的田地。
方才我们路过时,田间皆是衣衫褴褛、面黄饥瘦之人,这些人明显都是被侵占了田地,沦为了他人的佃农。富者田连仟佰,贫者无立锥之地。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
陈球听后,皱眉思索一阵,叹口气,道:“当今天下,爵服横流,官以贿成,如此下去,社稷危矣。余就任南阳太守已有四年,有心整治这些豪强巨贾,奈何处处受制。
前任南阳太守成瑨,清心忌恶,请岑晊为功曹,又以张牧为中贼曹吏,诛富贾张泛及其宗族宾客二百馀人,虽终陷党议身死,然君恩未负,天下传名,实乃吾辈楷模。”
岑晟和张阳及一干心腹属吏听后,顿时大声喝道:“吾等愿为主君效死。”
陈球却是哈哈一笑道:“诸位有心便可,古语云:‘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可碌碌无为乎。”
这时一小吏走到陈球身边,道:“启禀府君,宛城五大家族的家主带领着一众商贾求见。”
陈球面有不虞,思索一下,最终还是有些唏嘘道:“真是可悲啊,昔日的公侯卿士之后,如今竟沦为商贾走卒。不过既然来都来了,看在他们先祖有功于社稷的面上,就下去见见吧,正好咱们出来两天,也该回郡所了。”
一行人走下堤坝,来到一辆马车前,待陈球上了马车后,才有属吏喊来求见的众人。
众人以李氏家主李黄为首,上前见礼之后,人群中便有人大声喊道:“吾等听闻陈府君要清查南阳各郡县的名田蓄奴婢状况,不知传言是否当真?”
陈球皱起眉,虽然早听说这群商贾财多气粗,但透过车窗,待看到说话之人,滚圆的身材穿着艳丽的服饰,就是面对他这个南阳太守,也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可想平时是怎样的嚣张跋扈,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厌恶之情,当下也懒得理会这群人,于是说了句‘回郡所’,便放下了车帘。
一干属吏急忙叉开众人,车辆缓缓启动,贼曹张阳最后上马,临走前,瞥了众人一眼,冷哼道:“狂妄,仗着自己有点钱财,连太守大人也敢轻慢,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