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州,陇右西陲,地势形胜。
青藏高原之下,大唐西进最重要的战略后勤之所。
东依洮州,南靠叠州,西临廓州,北抵兰州,下辖临夏,夏河,永靖,广河,和政,康乐六县。
……
午后时分,李绚率军过胭脂河,抵达康乐,大军驻扎在县城北门之外。
站在大营门口,两侧是正在安顿驻扎的右卫士兵,
李绚一身红衣金甲,对着面前早来迎接的康乐县令黄钰,诚恳拱手道:“多谢贵县将诸事准备妥当,右卫在此暂驻,方便甚多。”
穿一身浅绿色官袍,四十出头的黄钰,对着李绚,面色平静、冷淡的拱手上揖:“王爷过誉,一切都是下官份内之事,王爷有事随便派人进城吩咐一声,下官立刻赶来。”
李绚难得温和的点头,拱手道:“贵县慢走。”
目送康乐县令带着手下捕快差役返回县城,李绚这才重新返回到了营帐之内。
之前一直没有现身的狄仁杰,此刻正坐在帐内东侧矮几之后。
抬头看了李绚一眼,狄仁杰略带笑意的说道:“这位黄县令为官着实不错,竟敢将王爷挡在县城之外,大军也不让进城,着实有些胆识,爱民如子四个字,用在他身上,恰如其缝。”
李绚没有反驳狄仁杰,这位黄县令为官的确不错。
即便是在东面的洮州,黄钰的风评依旧很好。
李绚他们一路上,在康乐遇到了不少的当地百姓,对他都称赞不已。
“康乐乃是大军粮械转运的要地之一,右卫虽然不用进城,但沿途一些道路不足之处,还需要进行修缮,西边临夏和和政二县倒也罢了,关键是南边群山之中的临潭,也同样需要从这里转运粮草,道路顺畅非常重要,需要花费一番功夫整治。”李绚面色凝重,他的注意力并不在黄钰身上,而在康乐县的转运道路之上。
尽管非常不愿,但大军行进很难不干扰到百姓。
即便是李绚体恤,最多也只不过能做到让大军不进县城而已。
至于下面的乡村之间,大军粮械转运之时,百姓必须让路。
“只要妥善安排,这种事情,还是能协调过来的。”狄仁杰看了李绚一眼,然后神色肃然起来,将手里的本章放在矮几上,然后轻轻向前一递,说道:“话说回来,王爷此番在河州的麻烦可是不小。”
“渭州元氏!”李绚走到前面的矮几坐下,看向狄仁杰:“本王还是很难相信,元家和吐蕃之间,竟然有那么深的牵扯。”
“虽然有些令人意外,但这份供词,没有任何问题。”狄仁杰一只手按在了奏本之上,神色严肃。
这上面记载着张七娘所知的关于河州的一切密情,也是她换来免罪,乃至于进身之阶的关键物证。
“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吗?”李绚皱眉的看向狄仁杰,说道:“张七娘所说一切都是她自己听到看到的,这里面难免会有所错差,若这里面真没有半点问题,那元氏的胆子也太大了?”
“怎么,王爷还是不信吗?”狄仁杰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绚。
李绚微微摇头,说道:“本王并非不信,只是不确定这里面有几分是真实可信的?”
“元氏百年来,在河州有四人,先后六任河州刺史,根基在河州早就牢牢扎下。只不过他们有自己的利益所在,和朝廷,和陛下,是有出入的,甚至很多时候都是完全敌对的。
利益偏差,就算是在元氏内部,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想法,三股势力的说法,是有道理的。”狄仁杰忍不住的赞叹的看了李绚一眼,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让张七娘开口的。
“张七娘说,在元家内部,有三股势力,河州刺史元明这一支,其堂弟元煦这一支,还有一支连张七娘都不清楚。”李绚轻叹一声,说道:“若真是如此,那么到了河州是真的不好对付。”
“元家这三支,其实都源自元氏之前的几位刺史,改朝换代,分支衰落,成的人占据高位,败的人身陷淤泥,这就是元家如今的现状,同样也是为什么元家没法自我清洗的原因。
他们在衰落的时候,都曾和吐蕃有所勾连,都曾经利用过吐蕃,大家彼此相互知根知底,都无法指责。”狄仁杰冷静的剖析着整个元家的一切。
“表面上看起来,似乎,这元家我等根本不能让其继续存在,但偏偏,又彻底清除不掉他,稍有所行差踏错,立刻就会影响整个大军的后勤转运,真是麻烦。”李绚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元家的棘手之处,还是在他的预计之上。
“所以,下官这不是来了吗?”狄仁杰脸上带出一丝笑意,他可不是随便就跟着李绚一起来到河州的。
他在河州,有自己的使命和任务。
“洮州的粮食倒卖案。”李绚抬头看了狄仁杰一眼,他心中清楚,狄仁杰这是顺着洮州,还有附近其他几州的粮食倒卖案,一路查到河州的。
毕竟从洮州,还有其他附近诸州,运送大规模的粮草到吐蕃,中间必然要经过河州。
河州有人参与和协助是少不了的。
这里面真要查清楚,也是一件大案。
不过狄仁杰此来,也并不止如此。
侧身看向李绚,狄仁杰开口说道:“河州州县之上的事情,便由王爷周旋,下官下手的,是河州刺史元明的堂弟元煦,整个元家所有的钱财全都掌握在元煦一家的手里,勘破了他,元家的事也就清楚了。”
“是微服私访?”李绚顿时就猜到,狄仁杰想要做什么了。
避开他人的眼睛,悄然的潜藏在李绚的大军当中,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人知道他已经来到河州。
对于朝中真正关注的人,河州刺史元明最知道狄仁杰这个大理寺丞有多大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