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江城。
摸底考试结束。
曾如初从雅集中学的行政楼出来时,已近暮色四合。
残阳烫伤层云,云朵蜷曲成各种形状,天幕被热烈的颜色填满,不远处欧式礼堂上的笨钟敲响,一声声地在风里回荡,香樟的清香挤进鼻腔。
不远处的花廊,舅舅和舅妈正站在那里等她。
花廊的吊顶被常年不衰的莺萝所填密,被晚霞的绚烂裹覆着,样子极美。
夫妻俩正在说笑,神情看上去对这座学校很满意。
他们感情一直很好,结婚这么些年就没吵过一次架。
看到她出来,舅妈沈邻溪一脸的兴致:“阿初,咱们看看这学校吧?”
“雅集”是江城著名的私立高中。
校园环境优美,还有电视剧在此取过景。
曾如初点头说“好”。
她昨晚没怎么睡好,考完试后其实有点疲累,但并不想去拂他们的兴致。
夫妻俩人都没问她考的怎么样,对她的能力一直很信任。
对曾如初来说,雅集的摸底考试倒是不难。
不过考试时还是有些紧张,因为监考老师们喜欢盯着她看。
他们对这位从实验来的学生充满好奇,但看人写完卷子后只剩下感叹——
不愧是从那里过来的。
几个人就这么一路逛到体育馆门口。
曾繁清看到几个男生拿着网球拍,便想跟进去看看。
他喜欢打网球。
但体育馆是要刷校园卡才能进的,馆内设施齐全,环境不输于外面的那些收费场所。
平时不对校外人开放。
曾繁清准备回去时,行政处的人刚好路过,校方很想留下曾如初,所以尽管没有校园卡也让他们进去,想让他们多多感受雅集这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
曾如初后面也四处走了走。
走马观花般地到了顶层。
远远地,就见长廊尽头围着一群女生。
女孩们身上都穿着舞蹈训练服,脸上还化着妆容。
看着像是在排练什么节目。
她们围在最后一间屋子的门前。
蜜橘色暖光从门上那一小片玻璃窗里透露出来,攀附于她们的脸。
那点怀春心事也被照的透彻。
曾如初眼下无事可做,便也跟着过去凑个热闹。
距离拉近近时,才看到斜上方悬着一块方形金属门牌。
上面烙着三个烫金大字——
射箭馆。
有女生注意动静,偏过头看她,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不要说话哦。”她的同伴也跟着提醒。
看到她们一个个都很紧张的样子,曾如初赶紧点头。
其实门外的人看不到什么光景,只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两句声:
“同学,你看镜头时笑一笑嘛,看起来友好一点嘛,要体现对学弟学妹的欢迎嘛。”
“来来来,笑一笑哦,再来一次哈。”
……
中年男人说话嗲声嗲气,腔调跟哄小孩似的,曾如初起了点鸡皮疙瘩。
想笑又不敢,只好憋着。
屋里有不少人,但焦点无疑是那位穿着黑色运动服的男生,他的脸部轮廓在灯影里立体而深刻。
男生嘴里叼着一根箭,腾出来两手在调试反曲弓。
他身高腿长,此时弯着点腰都比一旁的中年人高出一截。
手里的这把弓是道具组提供的,上面还特意印了“雅集”的LOGO,弓把握着不顺手,箭侧垫也有些松动的迹象,最离谱的是弓片都安装反了。
听到嘱咐,鼻腔发出一声轻嗤。
明显是不耐烦了,他索性不再管,腰又慢慢直起,双脚打开一定距离,方才朝刚刚说话的中年人歪了下头:“开始吧”。
声音里透着一股倦意。
箭搭弓上,举起,弦向后拉。
一番动作后,肩臂肌肉绷紧,单薄布料也难掩线条轮廓。
箭却没立刻射出。
他像是想起什么来,轻扯了下半边唇角,一抹浅弧浮于脸上。
这才将箭射出。
门外的人看不到他射出几环。
只听里面一声破了音的惊呼,“卧槽!阿真!你把摄像头射穿了!”
中年男人哀嚎的腔调过于喜感,跟要哭了似的。
那是靶子正中心的摄像头,被傅言真一箭穿过。
笑声就这样散开,连门外的人都忍不住跟着乐。
“不好意思。”傅言真放下手里的弓,嘴上说着道歉的话,但语气里没半分歉疚。
听这懒懒散散的语气,曾如初觉得他可能是存心这么干的。
骚动之际,不知谁的手肘碰到门板,发出一声闷响。
里面的工作人员注意到动静,出来维持秩序,一群人四散逃开。
曾如初也只好跟着一起跑。
楼道里,女生们边跑边议论:
“傅言真是把摄像头射穿了吗?”
“好羡慕左昕晗,人家可以进去看……”
“谁让她是傅言真女朋友呢。”
“……”
傅言真放下手里那张弓,走到沈逾身旁,伸手让他拿瓶水。
门外刚刚闹哄哄一片,他也没撂去一个眼神。
“啧啧,这么多暗恋你的,”倒是沈逾伸着脖子在看,还拿他打趣,“出去数一数有多少个呗。”
傅言真低眸瞧他一眼,眸光懒懒淡淡。
狠劲儿都在脚下。
他抬脚朝人踹去,专捡沈逾打篮球崴的那只去踢:“你去数啊,都让给你。”
知道人瘸了跑不动,故意这么损。
沈逾疼的“嘶”了好几声,骂他是不是牲口。
自己不能跑,他也撺掇别人,脖子一转看向旁边,“欸,裴照,你去看看呗,都让给你,听见没?”
“傻逼。”坐一旁玩手机的裴照骂了他一句,朝墙角边努了下嘴,“没看到人在这儿吗?”
原来角落里还站着一个女生。
身上也穿着修身的舞蹈服,身材曲线凹凸有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