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孟余光留心到这一幕,惊讶地眼睛微眯,更加坚定了某种心思。
‘此人不与魏公龙气亲近,面对二十万大军威势,却能风轻云淡,甚至,尚有余力庇护女眷……这必是哪家半仙世家老祖无疑!’
‘可可可……此等人物,竟然亲自下场,与我这般的小辈抢食吃?当真好个不要脸!’
姬赋心中腹诽,暗骂不已。
人知道的越多,就越懂得敬畏,他猜测方锐是哪家半仙老祖后,气势下意识弱了一筹,之前试探的想法也就此打消。
“道长,你观我的五虎上将如何?”
曹孟忽而问道。
‘你的五虎上将?不,是我的。’
方锐暗笑一声,答道:“忠毅勇悍,将帅之才。”
“我的二十万甲兵如何?”
‘某种程度上说,也是我的。’
方锐目光闪烁,赞曰:“军容威严,无当雄兵。”
“那……此般文臣,又如何?”
以神通‘天子望气’观之,一派郁郁金青之色,更有气运凝化成祥瑞者。
‘一多半也是我的。’
方锐笑笑,再道:“济世定邦,足堪大用。”
“大善。”
曹孟抚掌而笑:“道长,你观我甲兵无算,猛将如龙,良臣济济,更有雕栏玉砌,金殿朱阁……”
炫耀!
赤裸裸的炫耀!
当初,方锐是他需要仰望之人,如今,他已成魏公,文武如云,甲兵如林,怎能不好好炫耀一番?
尤其在这般的熟人面前炫耀,心中更有一丝‘昔日你对我爱答不理,如今,我已是高攀不起之人’,那种感觉,爽到骨子里了啊!
要不,怎有人言,衣锦当还乡呐?
“故以,”
曹孟继续道:“道长何不事我麾下,共举大业,岂不美哉?”
方锐是他的一个执念!
当初,求而不得,深以为憾,其后许久更是念念不忘——不然,也不会悬赏以银。
如今重逢,再有机会,自然要招揽了。
此种心态,大概空气类似于:功成名就,或者重生之后,弥补遗憾。
另外就是,收集这般大才,也能满足某种集卡癖啊!
“我……”
方锐正要开口。
“道长先莫要拒绝。”
曹孟打断方锐:“道正若有什么困难,我自会周全解决。
曾有一徐姓书生,家贫,需赡老母,居住甚远,我便赠以府邸;
曾有一杜姓勇士,好美酒,我便开放吾之私窖进出之权;
曾有一许姓谋士,尤爱财货,我便筹以万金相聘;
……
道长可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来,我必全力解决。”
话说到这种程度,再拒绝,就是不识抬举了。
“罢罢罢。”
方锐笑道:“我不通政务,唯擅术数,可为一小吏,又生性懒散,希望上衙时间能宽裕些。”
“既如此,当如道长所愿。”
曹孟沉吟少许,开口道:“不如,就为一粮草主簿吧!明日履任,每日巳时上差,酉时下衙,一旬可休三日。”
“善。”
方锐颔首的同时,心情莫名古怪。
合着,这真就是:人在曹营,朝九晚五?
“除此之外,我当赠道长以金银、宅院、仆女。”
曹孟自然明白,这般之事,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不必……”方锐正要拒绝。
“道长还是收下吧,大丈夫来此世上一遭,岂能不享受一番红尘富贵?”
曹孟大袍一挥,回首问道:“我加魏公之日,身处殿前,文武拜倒,回至堂后,金银为器,美人如玉……道长可知道我当时说了一句什么话?”
“什么话?”
“吾今日始知魏公之贵乎!”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两人相视大笑。
身后,曹孟麾下文武,目光奇异。
曹孟大势加身,身有王霸之气,自是一番难言之风采;方锐却丝毫不弱,如云缥缈,如湖宁静,深不可测……
相较之下,在场其余人杰,皆是逊色何止一筹矣!
……
辞别曹孟。
“你为何要接受那人征辟?”
虞云澜突然问道。
近日来,她上清身感悟红尘,几无进展,反思之后,觉得自己是该心态主动一些。
另外,对这个问题,也确实疑惑——虞云澜可是知道,西南三州蛟龙在方锐眼中不过棋子,如今为何要在曹孟手下当一个粮草主簿?
“要想立体看得一方势力全貌,须得从高层、底层两面。高层方面,我自有布置,可以得悉;底层方面,亦须察知。”
方锐目光一闪:“如此,才可观察其队伍的纯洁性,是否顺我心意。”
“底层观察,非得接受征辟?有官,即有责,岂不拘束?”
虞云澜想起,本尊身为天心玄女,紫霄阁首,权力极大,却也责任极大,束缚神京,无事难以外出。
“有些东西,不进入其中,看不清的。至于拘束?”
方锐摇头:“能拘束一个人的从不是什么外物,而是……心。若我有朝一日,突然不想干了,那便挂印而去,曹孟能奈我何?”
他心境顿悟后,处世更为坦然,隐隐有种‘从心所欲,不逾矩’之感。
“心?”
虞云澜眸光闪烁,若有所思,忽然又问道:“不如意又如何?”
这是指先前的观察曹孟势力。
“若有小错,当须微调,尽快掰回;若不可逆转,病入膏肓……”
“怎么?”
“那便推倒重来。”
“如此岂不可惜?”
“瓶瓶罐罐,砸碎了再来嘛!”
方锐轻轻一笑:“须知,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彼时。
旭日东升,灿灿如金的阳光越过千山万水,映照着那张恍如少年的脸庞,自有一股宁静与自信,晃得虞云澜微微失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