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权峥约了他打高尔夫球。

其实主要是领他来多看、多听。

球友哪个不是精明的老狐狸。

每个人都是一本活生生的人生阅历书。

权峥很喜欢跟这个儿子聊天，因为儿子能跟上他的思维。

两人可以跟哲学家一样辩论事业和人生。

不过他渐渐发现，赵屹智商和工作能力虽然随他，却没有他的狠绝果断。

有个打扮靓丽的女销售跟着一个球友过来，带着订单，无所不应的样子。

球友知道她酒量大，说要见识一下，让她敬所有人喝一杯。

女销售爽快应了，一杯杯敬过来。

到了赵屹这里，他递给她一小杯茶。

女销售原本绷满笑容的脸瞬间有点垮，扭了扭差点崩掉，眼眶有些湿。

赵屹移开了视线。

私下里，权峥说：“这是她早就准备好了要承受的，就你半路做个好人，让其他叔叔怎么看。”

赵屹只是想到了雪丽。

雪丽也出去谈客户。会不会也有这样被刁难的时候，他这样做，也希望能有人像他这样，给她一丝善意。

赵屹不在意，“那是他们的事，我想这么做。”

权峥发出笑声，“各人有各命，改不了的。管那么多，我们岂不是成慈善家了。”

赵屹望着他，神情庄重，“有人改变了我的命运。”

权峥愣怔一秒，玩味问道：“你前女友？”

赵屹似乎被刺到，眼神闪了一下。

顿了顿，他才说：“我没什么同情心。但耳濡目染之下，我只知道，我要是做好事，她会高兴。”

权峥意味深长的“嗯”了声，说：“听起来很善良。你也知道，这就是她跟你分开的原因。”

他指了指赵屹和他自己，“我们，和她，将会是两个世界。”

赵屹脸色迅速颓败，如死灰般。

权峥又说：“很理智的女孩子。”

赵屹眼尾发红，额上崩起青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权峥拍了拍他，说：“年轻人，情啊爱啊，我也不是没经历过。”

“古今帝王，名流千古的，都是因为有大丈夫的雄才大略、丰功伟绩，没人是因为情爱。”

“找个好女孩，生个好孩子，继承我们的家业。像我跟你一样。看你如此优秀我很欣慰，相信你对我事业上的成就也是很崇拜的。这就是传承。是婚姻能带给我们的。”

“血脉传承，意志相承。”

赵屹冷冷说：“你说的是繁衍。”

权峥惊奇的看着他，“人类社会制定婚姻制度，本质不就是为了合法繁衍？”

赵屹凝视着他，“我不会那样。”

权峥笑，“你才二十六。我生你大哥的时候都三十四了。”

赵屹冷笑了声，脸上尽是不屑。丝毫不怕得罪权峥。

而权峥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私生活跟事业两码事。

儿子对他私生活有异议，他能接受。何况他本身做的也不好，他承认。

不过赵屹并不点到为止，玩味着他说过的话，反问：“繁衍传承大于男欢女爱？”

“你不必找说辞掩饰，就是你挑伴侣的目光实在太差，或者说，做的太绝，让好的变成了差的。”

“你前妻第一次跟你离婚，很快就后悔，索命鬼一样缠你，拿儿子打同情牌。齐飞要是当时能找到你，肯定与你玉石俱焚，找不到你，就拿你的骨肉泄恨。”

“这两个女人哪个是正常的？你处理感情，一刀切，没有缓冲余地，怎会善始善终。”

“感情是双向的。我虽然不正常，但我找的女人是全心全意为我好的。因为她知道，我是真心爱她。”

权峥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

他承认他对女人狠心。

看到病到瘦黄的大儿子哭着抱住他的大腿，给他磕头，让他们不要抛弃他们母子，他动摇了。

再兼之齐飞实际年龄只有十八岁，不是她说的二十二岁，与他有二十二岁的年龄鸿沟，注定不会走太远。

在女人和亲子之间，他毅然选择亲子。

他与前妻重新签订婚前财产公证，握住产业大权，同意与她复婚。

却没有从歧路上救回大儿子。

那些往事再辩论已没有意义，徒费口舌，权峥最终叹口气，“这些不堪回首的事，能给你长个教训也好。”

赵屹摇了摇头，笃定不会有这样的事。

他说：“我女朋友二十七的时候就想离开我，一直忍到三十岁，最宝贵的三年浪费在我身上，你知道为什么吗？”

权峥皱了皱眉，原来儿子女友大他一些。

他当然能猜出来是为什么。

赵屹也没想让他回答，自己答了。

他眼中蓄起水光，有些凄然的笑，“怕耽误我前途，想等到我二十二岁毕业。”

*

下午雪丽带小糖豆去早教中心。

他一直在嘟囔：“爸爸为什么不理我呀？”

雪丽解释说：“那不是爸爸。”

小孩子说话真真假假，不过雪丽觉得他应该是真的见到赵屹了。

因为小糖豆能从她小时候的同学合影中找到她，她跟赵屹小时候的合影，他还知道那个黑瘦小孩是爸爸。

梨花马场不会再去了，她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

陪小糖豆玩的时候，有个年轻妈妈一直在看雪丽，看小糖豆，不停的看。

雪丽感觉这个人应该认识她。

果然，趁着雪丽出来接电话的空挡，那个年轻女人也跟了出来。

“你好，你是姜雪丽吗？”

“我是。”

“我是冯承睿的妻子张梦。”

“哦，你好。”

张梦看上去挺憔悴的，一看就是心情不好的样子。

雪丽有些无措，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真的跟冯承睿没什么。

“冒昧问一句，你结婚了吗？”

“没有。”

“那你儿子……”

“是我前男友的。”

张梦似是松了口气，笑了一下，说：“我跟冯承睿都到了离婚边缘了。”

雪丽硬着头皮说：“怎么就这么严重了，为了孩子，多包容一下吧。”

“他阁楼上一直藏着你的照片和信，那天被我发现了，我俩大吵，我气得要烧了，他说我侵犯他隐私，我俩争执起来，我上去打他，他推了我一把。那之后我俩就一直冷战。我感觉我要崩溃了。”

“你知道吗？好几年前在商场里吃饭，他看到你跟男朋友在一起，魂不守舍，不停的看，都完全不在意我。那天他还跟人打了一架，怎么都不说原因，问多了还生气，我知道，肯定是因为你的事，对不对？”

“我看你人挺好的，从来没给他希望，要不然他也不会患得患失，一提就发火。我真的想不到，嫁了一个这样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