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了咬唇,硬着头皮在这被嫌弃的氛围里继续追问,“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可以跟我说啊。”
赵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说出来。
说他嫉妒她的初恋冯承睿,嫉妒得一刀一刀活剐了他,再将他剁成肉泥?
说他气恨她轻易就同意让别的男人在晚上送她回来?
说他不想让她参加同学聚会,不想让她再见到冯承睿,想到他们会打招呼、说笑他就坐立难安,胸中如邪火炙烤。
这些极端的阴暗想法若是让雪丽知道了,她还会让他靠近吗?
跟这样别扭的他对比,雪丽更会怀念那个阳光开朗的天之骄子冯承睿吧?
他们之间有那么多剪不断的交集:共同的朋友,共同的老师,共同的爱好,就连作品至今都紧挨着挂在学校墙上,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所有人他们曾经热烈的爱过。
都分手了那么长时间,朋友还期待他们复合,他们当初得有多般配?
整整一天的时间,赵屹已心痛到麻木,从信件和别人嘴中拼凑出的越来越完整的信息将他彻底绞杀。
他深陷谷底,四周一片黑暗,找不到光明和出路。
赵屹眉宇间有丝疲惫,他说:“真的没事。”
雪丽不走,望着他的侧脸,想再给他几秒钟的机会。
可他像尊冷硬的雕像,没有丝毫的温度,高挺的鼻梁在墙上投下锋利的弧度,就连影子都在诉说着“生人勿近”。
雪丽用尽所有平静说完“那你早点休息”,转身急步走回自己房间。
门一关上,她就忍不住落了泪。
她这是深陷其中了吧,否则怎么会这么频繁的想哭?
若这么累,她怎么敢真的开始。
是否该在寒假之后与他划清界限,起码还能做个普通朋友。
深夜,天空飘起了雪。
雪丽难以入眠,干脆披上羽绒服去了阁楼,抱膝坐在落地窗旁,看着飘扬的雪花。
好想大醉一场。
胸中郁结的情绪总想发泄出来。
她拿起画笔,画了一幅雪景。
不大的一幅画,也不复杂,意境取胜。
配上一句话:“我多么喜欢你,却亲近不了你,你伤害过我,我只能和你保持距离。小雪花何必为难小雪花。”
第二天清晨,朦朦胧胧,雪丽好像听见爸爸带着赵屹和弟弟在铲雪,她醒了一下,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很晚了,不出意料,她眼睛肿了,听到客厅里没动静,她才披散着头发出来。
不期然赵屹坐在客厅看书。
她用长发遮住侧脸,目不斜视的疾步走过,一头扎进洗手间,用凉水一遍遍冲洗,又给自己化了个妆,涂了很多粉底液遮挡黑眼圈,还涂了眼影盖住红肿的眼皮。
收拾妥当,她仔细端详,确认看不出来异常才出来。
赵屹目光追随着她,她挣扎了一下,装作没有看到,回了房间换上衣服,却不敢再出去了。
她情绪没有调整好,害怕对视时他会看出她憔悴的底子,也害怕再被他冷漠对待时她会忍不住喷射出眼泪,让精心打好的粉底四裂开来,将她的脆弱毫无保留的剖露给他。
这个不确定的他。
许久,客厅的门响了一下,赵屹的身影在她房间窗帘上闪过,不知去了哪里。
那个高高大大的身影,似乎带了几分孤独。
雪丽想了想,最终下定决心她再主动一次,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他还是那样,不说明理由,也不接受她的示好,她便真的要收回勇气了。
他们还是回归到姐弟关系吧。
雪丽收拾妥当,去了厨房,地上堆着好多礼品,是今天要出去送的。
雪丽每年都是负责给大姨家送。就隔着三个村子,往年都是骑车去,现在雪很厚,大姨的村靠近山,有两个大上下坡,开车也很危险,看样子得步行了。
刘梅也赶着出门去给舅姥爷家送东西,匆匆跟雪丽交代了一下哪些是给大姨的就要走,又大嗓门喊着:“让赵屹帮你送过去。”
雪丽故意说:“不用了,让他在家和乐康学习吧,我自己去行了,很快就回来了。”
刘梅看怪物一样看着她,“下雪天路滑不好走。”
“行了,我知道了。”雪丽含含糊糊的答应着,雪丽爸在外面等得不耐烦摁喇叭,雪丽就将刘梅推走了。
屋内完全没有动静。
雪丽深吸口气,朝屋内喊了一句,“姜乐康,我去大姨家了,你好好在家学习!”
“去吧,慢点啊姐!”
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了。
雪丽慢腾腾拿起礼盒,固定在滑轮车上,心塞的出了门。
那么大的声音,赵屹应该都听到了吧,一点反应都没有。
到底是为什么,她做错什么让他厌恶了吗?
她现在无比烦躁,真想揪着赵屹的领子问个明白。
天还在若有若无的飘着小雪。
漫不经心的走了一路,到了第一个坡下,雪丽猛然发现自己穿着拖鞋出来的,怪不得脚跟这么酸!
整座山都披上了银装,视线所及,前后左右都是刺眼的白色。
雪丽的眼睛开始有点不舒服,她惊恐的发现,她居然忘记带护目镜!下意识的摸口袋找手机,手机也没带!
今天这是没带魂出门吗?
眼睛刺痛感加强,她顿时惊慌起来。
爬几步坡就闭会眼休整一下,她暗自祈祷不要真的发作。
*
雪丽的手机响起,姜乐康去接了,听见大姨在那边问:“乐康?你姐出发了没,怎么还没到。”
“早就出发了,她忘带手机了。”
“多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到?”
“都快一个小时了。”姜乐康也有些纳闷,路有这么难走吗?
“我去坡口接她一下。”大姨忧心忡忡的挂了电话。
赵屹出现在门口,“雪丽还没到?”
“没呢,我姐不会掉沟里了吧。”
赵屹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拿起雪丽的手机踹在兜里,“咣”一声拉开门冲了出去。
街上传来巨大的踩雪声,频率很快,“嘎吱嘎吱”不绝于耳。
姜乐康拿着护目镜跟出去想让赵屹捎着,他的身影已消失在一片飞扬的雪沫中。
“这是雪豹吧?”姜乐康震惊。
*
雪丽眼睛上围着一条暗紫色丝巾,羽绒服和棉拖都湿透了,头发上和裤腿上都是雪屑。
她坐在一块石头上,双手抱膝,垂着头,被四周看热闹的人们肆无忌惮的打量着。
坡旁的深沟里,一个巨大的雪坑。足见她跌的有多深。
乡亲们或许是好意,说出来的话却尤其不中听,“这么好的小姑娘,可惜有这个病,唉!”
“没去大医院治治?不会瞎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