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朝枢密院。陆秀夫与张世杰站在桌前,旁边围了数人,正商议着船载火炮的改进步骤。有士兵在门外通报,说是军器少监求见。
陆秀夫闻言,忙道:“快请少监进来。”门外传来郭笨聪的声音:“丞相,将军,还请移步到海边。”陆秀夫闻言走出房门。郭笨聪站在院内,施礼道:“还请丞相与将军去海边看看。”又向屋内瞅了几眼,道:“何尚书,林院使也请同去。”
陆秀夫与张世杰对望一眼,点头道:“好。”心中却纳闷,又问道:“少监要我们去海边看甚么?”郭笨聪道:“丞相去了就会知道,必定不会令您失望。”张世杰道:“少监要我们去,自然有其道理。”心里已猜了个大概:海边空旷,便于火炮试射,此次去看的或许是火炮的瞄准装置。
其余人等听得好奇,又看陆秀夫与张世杰并无异议,也跟着走了出来。
李三原走近郭笨聪身边,悄声问道:“兄弟昨晚曾说过要改进战船,今日要我等去海边,可是为了此事?”郭笨聪道:“战船自然是要改进的,只是哥哥也知道,战船结构复杂,哪有这么快就改好了?”李三原又问:“那究竟去看甚么?”郭笨聪道:“哥哥莫急,去了就知。”
众人跟着郭笨聪向海边走去,始终猜不透去看甚么,但每人心里都明白,左丞相与大将军对军器少监极为信任,军器少监说要去海边,这二人不问缘由,便跟着过去了。
行得一阵,已隐隐听到海浪声,再走片刻,众人已看清,远处的海边站了四人,其中一人是士兵打扮,另一人看似普通民夫,剩余的两人,竟然像是女子。这几人身边,放了一门黑漆漆的火炮,看其大小,与原有的旧火炮相差无几;火炮的炮口,正对着远处的独州山。众人心里一惊,难道军器少监要对着独州山开炮?可是独州山距此十数里,火炮能打到么?
走到近前,众人终于看清,原来这火炮竟然是纸糊的。
郭笨聪走到那火炮跟前摆弄一阵,又蹲下身去,将眼睛对着炮管侧面的小口看了半天,终于转过身来,道:“众位请看。”
众人闻言,睁大眼睛仔细看去,也未看清这纸糊的火炮有何异样。
陆秀夫走了过去,道:“少监说的是看这里吧?”说着,用手一指那炮管的小口。郭笨聪点头道:“对,是看这里。”
陆秀夫也学着郭笨聪的样子,蹲下身向那炮管侧壁的小口看去。
眼前浮现出一条大船的模样,只是这大船是倒立的,像是一幅颠倒过来的画,而且画质有些发黄。
陆秀夫看得纳闷,再多看几眼,忽然发现那船上的旗帜似乎在飘动,当下微微一惊,又仔细看了片刻,不由得心头大震,霍地站了起来,抬头向远处望了一阵,转向张世杰道:“也请将军来看看,是一艘船。”
张世杰也学着陆秀夫的样子,凑过去一看,果然是一艘倒立的大船,只是有些发黄。张世杰心中纳闷,也不知这船有何特别之处,难道仅仅是倒立过来,便显得与众不同么?又看得片刻,顿时吓了一跳,抬头向前方看去,却是一片树林,又哪里来的大船?
郭笨聪设计的折反式望远镜,其目镜轴与物镜轴呈九十度直角,顺着目镜向前看去,正好是海边一片树林。
郭笨聪道:“将军,那艘船远在十数里开外,正是停在独山岛的龙舟。”张世杰闻言又是一惊,再低头细细看了片刻,大声道:“果然是龙舟!”
郭笨聪道:“丞相,将军,这是我与几位朋友做的镜子,可以看到很远处的景象。”又招呼牛大力等三人走近前来,然后将围在镜筒上的黑布揭去。众人此时再看,原来那火炮竟然是个木框架,架子底部置了一块亮闪闪的圆镜。
郭笨聪道:“我们给这镜子取了名字,叫做百里神镜。”陆秀夫沉吟道:“百里神镜?可是能看到百里之外?”郭笨聪道:“也差不多。”又走到望远镜旁,指着木架道:“这木质镜架,是由牛大力与牛西西兄妹做的;三块镜子,是由水镜磨好的。”
陆秀夫转头向这几人看去,只见那男子三十多岁,身材魁梧,长得甚是结实;那两名女子,其中一人不到三十岁,面容娇美、风姿绰约,另一人十八九岁,也是一般的美貌,却并未发现有何特别之处。难道这几人就能制成百里神镜?
郭笨聪看出他心中疑虑,道:“丞相,小侄研习了《梦溪笔谈》之后,发现其中有《光影》一节。在这节中,梦溪丈人做了些试验,我只是将其拿来用了。”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本书,看那样子似乎早就有了准备,翻到其中几页,呈在陆秀夫跟前。陆秀夫细看过去,只见那几页画了各种图样,像是凹凸面反射镜的样子,旁边又有小字,写着这些镜的放大、缩小原理,以及其它更多的论述,再看其封面,果然是《梦溪笔谈》的官本。
陆秀夫点头道:“原来如此。”心中惊异更甚,这《梦溪笔谈》的官本,少说也有一百多年历史了,难道在这一百多年间,竟然无人能参透其中奥妙?既是如此,梦溪丈人当时著此书时,为何不造出百里镜呢?
陆秀夫除了赞叹郭笨聪的学识,想不出任何其它的原因。
郭笨聪又将那黑布围在镜筒上。张世杰蹲在一旁看了片刻,觉得倒影看着甚是别扭,索性倒过头观看,终于看到了正像。十数里外的大船,像是在两三百步之外,已能看清船上的人影。
张世杰看了片刻,站起身来发呆。
众人一一观看,无不惊讶。
张世杰深思良久,忽道:“丞相,倘若在三月之前有了新火炮与百里镜,恐怕那日的海战便不是此种结果了。”
陆秀夫也是一般心思,道:“将军说的没错,我也是如此想法。若在一月前,只要在十艘战船上装备火炮,每船装备二十门,再有了这百里镜,不仅崖山可守,便是夺回广州、泉州,也不无可能。”
林远图站在二人身边,闻言叹道:“只可惜今非昔比,现下只有四十多艘战船,过半受损,其余的十多艘即便可出海作战,又哪来的两百门火炮?这几日间,琼州府来了些可疑的人,想是元军的细作来琼州打探消息的。”
陆秀夫沉吟半晌,道:“依两位看,琼州可守得住?”
张世杰道:“琼州能否守住,却也难说。不久前,元军有瘟疫散播,但那只是普通的麻疹,此时疫情当已散去,而元军的受损战船亦已修复,倘若真的大军压进,要攻下琼州易如翻掌。张弘范散出消息,说大宋朝庭在一月之前便已覆灭,倘若朝庭再不露面,恐怕各地的义军也会自行散去。”
林远图道:“将军也不必过于忧心。火炮厂又新增了四具熔炉,每日可铸火炮十门。再过五日,便可得火炮五十门。”说到这里,又微微摇头,叹道:“只是到时便没了铜材,想要再铸些炮,却是万难。”陆秀夫道:“范尚书已向整个琼州百姓征收家用的铜锅、铜壶,以及零散铜钱,并承诺以后双倍奉还,或许还可多铸十门。”
张世杰叹道:“火炮铸造也需要时日。要铸好这六十门炮,恐怕也在二十日之后了。倘若在此期间元军进犯,该当如何?又或者说,丞相该将陛下的行宫移到独州岛?”陆秀夫摇头道:“倒也不急,有敌情时再撤离,也来得及。” 张世杰思索片刻,道:“丞相说得也对,哪怕从今日起铸造火炮,亦为时不晚。”
郭笨聪原本等着夸奖,谁知听了这几人说话之后,事态竟然如此严峻,即使有了新式火炮与新式火药,机会仍然极为渺茫。郭笨聪暗叹一阵,心想:“后世的一艘军舰,恐怕就能横扫整个元军水师,只要将我战船改成几百年后的样子,虽不说横扫元军,但要防御琼州,应当不难。”想到这里,郭笨聪顿时有了底气,道:“陆丞相,张将军,林院使,我已想好了如何改进战船,可使战船在逆风时也快速行驶。还有,这种百里镜太过庞大,不易携带,我思索许久想出一法,可将百里镜做小些,甚至可纳入怀中,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