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德在席间得知面前三人均因为这次任务而被太子殿下赐名之后,便对陆毅等人更为热情了,频频举杯,完全看不出佥事的架子,几乎与市井酒鬼别无二致。
据他所知,当下整个北镇抚司之中,有幸得到圣上赐名的也就只有面前的这三位而已,这是何等荣耀之事,必须仔细留意才是。
尤其是太子监国之后,对朝廷里与其政见不合的旧臣很是反感,想方设法进行更迭,连内阁与六部都能旧貌换新颜,遑论其他衙门了。
前锦衣卫指挥使已经自尽而死,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信号了,太子就是要借此机会整饬一下有些懒散懈怠的锦衣卫。
一朝天子一朝臣,作为天子鹰犬,东厂有方正化任新提督,锦衣卫则有吴孟明被擢升至指挥使。
之后便是一系列的人员调整,别看王世德身为佥事,官居要职,再往上便是两个同知以及唯一的指挥使。
但官做到这个地步,便更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千万不能给予竞争对手把柄加以利用,否则便是万劫不复。
吴孟明成为了新任指挥使,空出来的一个同知的位置,王世德当然很感兴趣,但眼下一不能送礼,二不能走动,全凭上面的吩咐,这让他很是焦虑。
往上爬的肥缺只有一个,另外一个佥事以及两个镇抚使实际上都有资格来与其竞争,若是有人在背后使劲,说不定可从南镇抚司调来任职。
在这件事情上,竞争对手不止一个,王世德更无力左右最终的结果,无奈之下,也就只能每天下了班便回家喝闷酒。
因为陆毅等人迟迟未归,更是让他焦虑万分,各种可能性都猜想了一番,倘若此事办砸,他就是个弃子了。
好在陆毅不负众望,把骆家的主要头目一个不差地带了回来,虽然只有老二骆养德是活的的,还少了一条胳膊,但总比都是死尸要强得多。
王世德立刻便心神大定,觉得不论如何,只要看在前指挥使一家都被擒获的份上,太子多半是不会处分自己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既然太子赏识此三人,自己便可以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了,不用多么明显的帮衬,在公事上行个方便,在私事上给予必要的指点便足以了。
陆毅现在虽未试百户,但往上还有百户、副千户、千户、镇抚使等一堆职务,之后才是佥事,二者之间差了好几级,地位差距过于悬殊了。
所以对于王世德的热情好客,陆毅等人都是受宠若惊,要不是多喝了几杯,在上司面前还会诚惶诚恐,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而引来无妄之灾。
之前王世德的好客也仅仅是做足了表面文章,因为陆毅的母亲住在自己府上,就相当于一个人质,有了这个筹码,他就不怕陆毅带人出去办差会搞砸了。
如今对方凯旋而归,等于是帮助王世德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麻烦,他便可以对陆毅放下大部分的戒心了,毕竟这些天以来,二者的母亲都已经很是熟络了。
陆毅的母亲自从住进来,便于王世德的母亲相谈甚欢,两位老人家的丈夫走的都很早,在家都很寂寞,缺少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所以自从陆毅的母亲入住,王世德的母亲便高兴不已,连每天的饭菜都多吃了不少,作为儿子当然也乐见此状。
有鉴于此,王世德自然也要吩咐下人,一定要招待好老太太,在衣、食、住这三方面的待遇均要与家母等同,不得有半点偏差,一旦陆毅真的完成了任务,回来也决计挑不出任何毛病。
细说起来王世德的父亲与陆毅的父亲也有一面之缘,只不过再深的交情就谈不上了,王世德的父亲做到了千户,而陆毅的父亲只是个百户,差了两级。
等王世德官居锦衣卫佥事之时,陆毅不过是个总旗,哪怕王世德年长陆毅一些,在他与陆毅的年纪等的时候,王世德已经成了百户,正想方设法去补副千户的位子。
莫说旁人,就是连陆毅自己,之前都认为自己混的很失败,这把年纪还是个小小的总旗,想往上爬又没有银子可送,有生之年可能都没法得到百户的官职了。
不过老天总算是没瞎眼,这次在外面转悠了八天,终于逮到了骆养性,对他来说不啻于一次鲤鱼跳龙门,虽说跳过去也还是鲤鱼,那也是条被太子看中的锦鲤了。
这种显而易见之事,王世德自然会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不管是谁,哪怕官职再低,只要得到圣眷,飞黄腾达便指日可待了。
一年无需多做,只要做好一趟差事,便能晋升一级,只要太子吩咐如此这般逐级提拔,也无需越级擢升,三年之内,陆毅便可成为千户,五年之内可做到镇抚使!
王世德自认为少有看走眼的时候,眼前这三位在当下顶多算是后起之秀,但若干年之后,便是整个锦衣卫里的红人了,现在不巴结,以后便高攀不上了。
官场最忌讳有事才找人,现用现巴结,没啥交情,哪怕送过去重礼,人家都不会贸然收下,谁知道你安地是什么心!
结交了这三位,虽然眼下倒是对王世德没多大益处,可必定是远期投资,只要不出太大的差池,在将来必定能够得到丰厚的回报。
陆毅没有将过些天赶赴山茜的事情跟王世德直说,他还不确定此事是否属于大内机密,万一未经太子殿下许可便泄漏出去,那可是掉脑袋的罪过。
即便在内城买了一处新宅院,家母也不急于搬过去,正好用布置陈设以及打扫房间的借口搪赛过去,这么说也是合情合理的。
在饮酒之前,陆毅也见过母亲了,老太太与王世德的母亲的神色都很好,陆毅也就放心了。
等自己出去办差之时,让母亲住在这里倒是不错,起码有人陪伴,照顾起居,甚至比住在自家还要妥善得多。
第二天兄弟三人先后醒来,坐在床上都开始反省,尤其是昨晚喝酒的时候是否失言,小声嘀咕了半天。
沈腾由于有伤在身,并没有贪杯,对于酒桌上发生事情记得非常清楚,安抚了大哥和三弟,两人这才作罢。
起床之后,王世德早就去衙门上班了,他们则受太子的圣命可以休息三天,沈腾在洗漱完毕之后,重新上药。
大家见过两位老太太,便回来吃了些许点心,期间路过偏厅时,见到桌子上供着一摞纸,便问过王夫人。
王世德的正妻这才解释说,《京师日报》发售之后,因其头版印有圣旨,遂各家各户均将报纸供奉起来,他们家自然那也要如此行事。
这时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是自家因为没有供奉报纸而被小人利用,届时真是哭都找不到地方啊。
王府现在订了七份报纸,老爷看一份,夫人看一份,两位小妾各看一份,两个儿子也须两份,剩下一份要供起来……
陆毅这么一听,貌似没有多余的,自己也只能上街买一份看了,等到安居之后,自家也订上几份,省得买不到还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