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将宝剑藏于匣中,乃是不智?”韩遂阴恻恻的看着黄衍,“城外有皇甫嵩与盖勋两员大将虎视眈眈,我即便是率军出城,你打算让我去往何方?”
“这天下很大,可已无我韩遂容身之地了!”
黄衍直视着韩遂,“若主公已经萌生了放弃的念头,这些主公精挑细选的悍卒又会做何等想?一万精锐骑兵啊主公,若主公您想出城,朝廷又如何能拦得了您?”
“金城虽失,可我等并未失去卷土重来的力量。在北面整合那些散乱的匈奴部落,在南边收拢宋建等人的部曲,主公未尝没有反攻三辅,再定天下的机会。”
韩遂放下了马槊,“城中粮草匮乏。”
“故,卑职请主公早做打算。”邋里邋遢的黄衍抖擞了两下像是抹布一般的衣袖,拱手沉声喊道,“马腾已率部分部曲抵达了陇县,若给朝廷整合马腾部曲的时间,我军再想杀出重围,恐怕就真的难了。马腾此番带来的皆是骑兵,势必会给我们带来不小的麻烦。”
“小马驹这回倒是春风得意了,我倒要看看他与虎谋皮还能笑多久!”韩遂冷笑道。
黄衍喉结动了下,欲言又止。
他想告诉韩遂,朝廷已将马腾册封为凉州刺史,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这话说出去,恐怕不但刺激不了韩遂,反而还会把他给气的失去理智。
但黄衍忍住了话题,却被韩遂问了出来,“朝廷如何安置的马腾?”
“卑职……不清楚。”黄衍选择了隐瞒,“我只是一阶下囚,从囚车里带出来之后就被扔到了城下,皇甫嵩还想让末将劝降主公,痴人说梦!”
韩遂神色微动,问道:“朝廷给了什么条件?”
黄衍没想到韩遂竟然还真有这样的想法,他摇头道:“皇甫嵩并未许诺任何的好处,只有威胁。他让卑职告诉主公,若负隅顽抗,拒不投降,城破之时,将尽诛我军部众。”
韩遂目光沉沉的盯了黄衍片刻,“你没有骗我?”
“卑职何敢欺骗主公,若主公不信,大可亲登城头,问一问皇甫嵩。”黄衍说道。
“能有你这么忠心的部将,我很欣慰。”韩遂的神色缓和了下来,“此战你还有什么看法?一并说说吧。”
“喏。”黄衍应了一声,说道,“皇甫嵩一直围而不攻,他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等我军杀出去,若不出意外,皇甫嵩定然在城外埋下了数路伏兵,以逸待劳。”
“那你还劝我宝剑出鞘,从城内杀出去?”韩遂神色顿时不悦。
“主公,困守陇县,乃是死路一条,我们必须要杀出去!”黄衍沉声说道。
韩遂点了下头,“接着说。”
“还有一件事,皇甫嵩上次被主公夜袭,损兵折将近万,他肯定会更加注意夜晚的防御,担心我军会故技重施。”黄衍说道。
“继续!”韩遂道。
“我军黎明时分拔军出城,分东、西两路直冲敌军营寨。朝廷军将大营立在东、西两面,南、北却是生路,这生路在卑职看来,必是死路无疑,那就是糊弄傻子的伎俩。”黄衍分析道 。
韩遂怔了一下,面色忽然有些不太自在。
他就是那个傻子。
这些天里他一直在观察朝廷军的动向,东、西气势汹汹,南北却一眼望去空荡荡的。
韩遂不是不清楚困守陇县的后果,但就是一直没定下主意。
而他看中的位置,就是率军一鼓作气从南面掩杀出去。
“既然你觉得朝廷军必然会防备我军夜袭,为何还要建议我在黎明时分出兵?”韩遂问道,他对黄衍一直都是比较信任的,但黄衍这一次将他的部曲折损了个干净。
再高的信任,面对这样的情况,韩遂也做不到再无私信任。
黄衍破衣烂衫,浑身散发着阵阵恶臭,可他神色淡定自信,反而还让他有一种世外高人的感觉,他说道:“主公别看朝廷军一直没有进攻,可皇甫嵩现在就像是一根绷紧了的弦。为了减少更多的伤亡,他和麾下将士都在全心全意的防备着主公突围。”
“他们这样的防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千日防敌可是很累的。将士们在刚开始的几天,必然聚精会神,精神集中。可这么多天过去了,哪怕皇甫嵩依旧在紧绷着,可将士们应该早就已经松懈下来了。”
“黎明时分,昼夜交替之时,也必然是敌军最为松懈的时候。尤其马上就要入冬了,夜里还是比较冷的,我军此时出城,必然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黄衍的这一番话,韩遂是真的听进去了。
“来人,为黄将军准备热汤,沐浴更衣!”韩遂喊道。
黄衍面带浅笑,躬身行礼,“多谢主公。”
……
中军大帐里,刘辩慢吞吞的剥着一颗橘子,“太尉就是这么说的?”
“是的陛下。”梁衍捂着内心的忐忑,躬身说道。
“先让太尉去看看皇甫坚寿和皇甫郦吧。”刘辩淡淡说道。
“臣遵旨!”梁衍应了一声,倒着出了营帐。
“你们两个,有什么想说的?”刘辩漫不经心的问跪坐帐中的荀彧和陈琳。
“陛下,此乃死罪!”陈琳的回答,非常的干脆直接。
荀彧依旧是一副神神在在的模样,他拱手问道:“陛下,臣斗胆一问,是否需要给太尉留一丝情面?”
刘辩心中最理想的答案,自然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以法治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