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仙风道骨有具体的样子,那一定就是郑玄的样子。
这位老者的衣着很朴素,眼窝深陷,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有些营养不良。
如果单看他的样子,可看不出丝毫的仙风道骨,也不像是个大儒。
可他的气质格外的出众。
站在面前,就给人一种浩渺如高山,又和蔼如雾霭的感觉。
这大概才是真正的仙风道骨。
刘辩并没有准备过高的规格,只是态度客气的为郑玄准备了一场宴席。
“先生在家乡安心治学,朕本不欲令先生跋涉山水而来,但天下混沌,朕欲肃清吏治,整顿地方,就必须要有足够的良才。今年京畿大考,应者倒也云集,结果也很出乎朕的预料,但今年如此,明年就不一定依旧会是如此。”席间,刘辩对郑玄直言自己心中的焦虑。
“那些有识之士,各有所依,朝廷必须从庠序之列重新下手,开辟培养人才的道路。”
“太学的博士祭酒之位,将负责统筹此事。朕思来想去,天下恐唯有先生能胜任此事。”
郑玄与刘辩相对而坐,双手交叠抱于腹部,轻声说道:“陛下志向高远,这是天下万民的幸事,只是老臣听闻陛下似不愿用我们这些老古董?”
刘辩倒也不遮掩,他哂笑道:“不如郑公先听一听朕的打算如何?”
“愿闻其详!”郑玄颔首道。
这一刻,刘辩恍然间有一种坐而论道的感觉。
为了映衬这样的气氛,他将跪坐换成了趺坐。
郑玄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不禁和蔼一笑。
他对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帝王,其实很是好奇。
刘辩酝酿了一下情绪,开始讲起了他心中的道理:“王者以民人为天,而民人以食为天,能知天之天者,斯可矣。而同样的道理,朕以为人才是王与百姓之间的桥梁,朝廷取士,不可不慎重。”
“少年,是王朝的希望,也是国家的未来,他们就像那七八点钟,不是,就像那……”
刚要准备长篇大论一下的刘辩,在时辰上毫无征兆的卡住了。
他掐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才尴尬的对郑玄继续说道,“少年就像那辰时的太阳!”
郑玄温和笑道:“这倒是一个新鲜的比喻。”
这一卡壳,把刘辩酝酿的高深情绪给搅了个稀碎。
他索性也不用那些之乎者也的说法了,而是用最言简意赅的方式说道:“朕准备朝廷往后的教学,不分贵贱,不论老幼,只要他们肯学,朝廷便可教导。”
“而朝廷取士,则以每年的大考为标准。这是朕相对比较笼统的一个打算,郑公听完之后,还会答应吗?”
郑玄说道:“老夫一定会答应,但别人兴许不会答应。”
“豪门贵胄把持着取士之路,寒门庶民难有出头之路,已经很久了。”
“我本就是寒门出身,只是借着祖先的一点荣耀才能接触到拜师学艺的机会。我的恩师第五元先倒不在乎门第之事,可我拜师马融之时,却尝尽了辛酸冷眼,这不只是我一人的遭遇,这是天下无数寒门士子共同的遭遇。”
“寒门尚且如此 ,就更别说庶民了,书籍与他们而言是昂贵到高不可攀的东西。”
“陛下以弱冠的年纪能有如此的决断,令老夫汗颜,可此事并非易事。”
刘辩笑了起来,“这个事,只有皇帝能做,别人是注定做不成的。”
郑玄想说此事哪怕是皇帝做,也万分艰难,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年仅十余岁的皇帝都如此踌躇满志,他这个学了一辈子,黄土已经快埋到脖子上的老家伙,为什么就没有为朝廷取士豁出去一把的魄力呢?
“老夫愿闻其详,请陛下详细论之。”郑玄十分客气的说道。
他那手一拱起来,刘辩忽然间有些不自在。
“董仲舒在《天人三策》中其实就提及了相应的方法,设太学以教于国,设庠序以化予邑。但朕想要做的,是从庠序开始为朝廷取士做准备,兼顾教化。于县、郡府经历两次考试,而后可入太学求学,也可以直接参加夏至的朝廷取士大考。”刘辩详细说道。
科举,是一件相对十分复杂的事情。
而刘辩想解释清楚自己真正想要办的事,更加复杂。
这一说,就是个把时辰转眼而过。
但总的而言,只有三件事,完善各地庠序以及太学,完成教学目的。
其次,便是县、郡、朝廷三道考试,及进士及第后的取士。
最后顺带完成当代儒者们心心念念的教化之事。
这是刘辩最不重视的一件事。
谈教化,首先要百姓解决温饱 ,又要文化普及,又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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