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一行人又歇宿在一间野店,夫妻二人入房之后,王夫人满脸尽是担忧。
“夫君,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何赵县尉不肯回答你的问题,难道官府与那伙盗匪有勾结吗?”
王沉沉吟良久,四顾看了一眼,将窗户关紧,小声道:“我也琢磨了很久,我怀疑要杀咱们的是沛王!”
王夫人失声道:“他?他为何要杀我们?”
王沉低声道:“也许他是恨我背叛了他,除他之外我实在想不到别人,沛王以前毕竟是亲王,那县令可能受过他恩德,故而帮他害我们!”
王夫人点了点头:“那赵县尉为何不肯明言呢?”
“他品级比县令低,可能是担心告诉我们,遭到县令报复吧。”王沉猜测。
王夫人解了心中疑惑,心想沛王已是逃犯,有赵县尉保护,二人该不会有危险。
接下来几日,有赵县尉和衙役们随行,再无任何贼匪敢来找麻烦,夫妻俩平安抵达秦州城。
赵县尉在城外与二人作别,王沉并非愚钝之人,知道赵县尉一路护送,是看在周王腰牌份上。
“赵县尉,你的救命之恩我们夫妻绝不会忘,也会将此事告知周王殿下。”他诚恳的一拱手。
赵县尉微微一笑:“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顿了一下,又低声道:“王兄,你进城后,倘若又遇到什么危险,可以持周王令牌去找秦州刺史衙门的王长史。”
王沉愣了一下,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赵县尉提点。”
与赵县尉分手后,夫妻二人在一家客栈住下,关上房门,相互商议。
王沉脸色凝重道:“夫人,赵县尉临走之时那句话,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王夫人点点头,幽幽道:“我也有种不安的感觉。”
王沉咬牙道:“这几天我又仔细想过了,就算沛王真对山阴县令有恩惠,如今他已是逃犯,山阴县令绝不会再替他做事!”
王夫人连连点头。
王沉又道:“再加上赵县尉刚才的警告,说明要杀我们的人,还能影响到秦州官场!”
王夫人面露惊恐之色:“那人……那人究竟是谁?为何不肯放过我们?”
王沉抓了抓头皮,苦恼道:“我也实在想不明白。”
王夫人小声道:“那咱们还要去找官府护送吗?”
王沉苦笑道:“若是没有官府保护,那些盗匪就能杀了我们,恐怕也只能冒险一试了。”
王夫人回想起蜀中双煞,浑身颤了颤,用力点了点头。
夫妻两歇宿一晚,次日一早,便去了秦州县衙。
出示周王令牌后,秦州县令带着官员出来迎接,将他们迎入后堂。
听到二人要求,秦州县令一口答应,大笑道:“没问题,明日本县就派人护送你们去长安。”
当天晚上,二人住在了县衙。
到了次日,王沉夫妻向秦州县令道别,在三十名衙役保护下,坐着马车出了县衙。
一路上,王沉注意到妻子脸色苍白,向她问:“夫人,你怎么了?”
王夫人手指紧紧绞在一起,低声道:“夫君,我肚子饿了,想去买点吃的。”
王沉只说自己去买,让妻子在车中等候,王夫人却连连给他打眼色。
王沉心中一动,点头答应了。
二人叫停马车,让衙役们在原地等候,然后一起跑到一个卖胡饼的摊位。
“夫人,你到底怎么了?”
王夫人瞥了远处的衙役们一眼,低声道:“你觉不觉得那位秦州县令今天的态度有些怪?”
王沉一怔,回想了一会,说:“嗯,他今日确实没昨日热情,眼神也有些闪躲。”
王夫人银牙一咬:“夫君,你觉不觉得他今天的态度,和那位山阴县令有些像?”
王沉猛吃一惊,略一回想,只觉脑袋一阵发麻。
正如妻子所言,秦州县令昨天的态度和山阴县令刚见到他们的态度一样,都很热情。
然后两人后来态度都发生变化,眼神闪躲,笑容虚假,隐隐还带着几分畏惧之色。
王沉目光又看向那些衙役,只见他们正盯着这边看,仿佛在监视二人,后背升起一丝凉气。
他心想,这些人一定也会在路上卖他们,到时候盗匪来袭,再没有一个赵县尉来救他们了!
“夫人,咱们怎么办?”
王夫人本来也想问丈夫这句话,见他先问了出来,便说:“要不然,就听赵县尉的话,去找秦州长史吧?”
王沉点头赞同,瞥了那些衙役一眼,道:“要不要跟他们说一声?”
王夫人担忧道:“说了只怕他们不会让我们走。”
王沉想了一会,突然道:“有了。”附耳向妻子说了几句,王夫人听后连连点头。
夫妻两人买了两个胡饼,回到马车旁。
王沉向领头的捕快说:“邓捕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恐怕要去刺史府一趟。”
邓捕快皱眉道:“你们去刺史府做什么?”
王沉道:“昨日我们去县衙前,先去了趟刺史府,拜见王长史,王长史知道我们要去长安,便让我们帮他带件东西给周王殿下。”
邓捕快露出迟疑神色。
王沉心道:“这么简单的要求他都不答应,一定有鬼!”
冷冷道:“此事涉及到王长史和周王殿下,倘若因你出了差错,将来那两位怪罪下来,你担当得起吗?”
邓捕快脸色微变,急忙道:“好,先去一趟刺史府便是。”
车轮改道,朝着西面而行。
蜀地冬天寒冷,大多时侯是阴天,今日运气不错,是个晴天,太阳早早便升起。
王沉望着初升朝阳,心中却温暖不起来。
要杀他们夫妻的一定是个很有权势的人,他在长安接触的人不多,大部分是沛王的人,目下基本都进了大牢。
剩下的人则与周王武承嗣有关。
他也想过是不是因为刺杀过周王,让他忽生恨意,派人来杀自己。
但转念一想,又觉太过匪夷所思。
想来想去,脑袋都想的发疼了,却依然理不出头绪来。
就在这时,车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几位官爷,请救救我吧!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哪来的叫花子,滚开!”邓捕头怒斥的声音跟着响起。
王沉拉开车帘,只见外面有一名蓬头垢面的年轻男子,试图向马车跑来,却被衙役们挡住。
那男子朝着王沉喊道:“官爷,你若帮了我,我保证将来报答你!”
王沉正要关上车帘,王夫人忽然道:“夫君,那人口音似乎是长安的。”
王沉心中一惊,再向那人看去,仔细一打量,发现他虽然穿的破破烂烂,原本的衣服却是上好的料子。
他并不爱管闲事,但知道妻子刚才那句话是对那人起了恻隐之心,便说:“邓捕头,请他过来吧。”
邓捕头道:“王郎君,这人就是个叫花子,咱们还是别搭理为好。”并未听王沉的话,继续驱赶。
王沉哼了一声,道:“邓捕头,我看我们夫妻还是自己去长安吧,您面子太大,我们实在不敢劳您的驾。”
邓捕头迟疑了一下,赔笑道:“王郎君,您这说的哪里话,既然您让他过去,听您的便是。”
一挥手,衙役们让开了路。
那邋遢年轻人快步而来,急急忙忙道:“你们是要去长安吗?带我一起去吧,我到了长安一定有重谢!”
王沉心道:“此人想必遭了难,才落到这地步。”
回想起他夫妻二人这几天遭受的苦难,起了同病相怜之心,说:“好,我们捎你一程。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大喜:“我叫李先,多谢你啦,我将来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邓捕头皱了皱眉,却也没有阻止,只催促道:“王郎君,咱们快些去刺史府吧。”
王沉点头答应,让李先上了马车,车轮滚动,又朝着西面继续前行。
王沉很快便发现李先的不同。
他虽然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但见了王夫人后行了一个极标准的礼节,坐姿也很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