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星空。 一座无根无基倒悬于空中的小岛上,一位青年正手握一支青竹竿独坐于水边垂钓。 青竹竿上,无丝无钩。 青竹竿下的水面,清可见底。 青年的身旁,一只朱鹤敛翅而立,目不转睛地盯着青竹竿的竿尖。 忽然,青竹杆的竿尖微微一颤。 青年轻轻一提,水面之下,一尾通体透明的小鱼跃出水面,在空中挣扎了几下,一个急转身,便欲落回到水面之上。 青年身旁的朱鹤微一振翅,已电射而出,将小鱼稳稳叼住,然后一仰脖,将小鱼吞入喉中。 朱鹤吞下小鱼之时,小岛下方,一点星光缓缓熄灭。 “鹤兄,味道如何?”待朱鹤落回身边,青年随手将青竹竿放下,站起身来,笑道。 “这一方世界太小,生灵太少,呃,寡淡得很。”朱鹤口吐人言道。说话之时,朱鹤的喉咙微微咕嘟了一下,似是打了一个饱嗝。 “不急。我们再去下一界。”青年微微一笑,转过身正欲迈步,忽然微微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朱鹤道。 多少年了,朱鹤不曾见过青年皱眉。 “鹤兄,你品一品。”青年伸出右手,轻轻一揽。 这一揽,以小岛为中心,无数星辰尽皆被青年揽于手中,化作粒粒尘埃。 青年微一抬手,尘埃凝成一颗石子,凌空朝朱鹤缓缓飞去。 朱鹤张开喙,轻轻一啄,如同先前叼小鱼一般将石子叼住,又如先前吞小鱼那般将石子也吞了下去。 石子入腹的那一瞬间,朱鹤陡地张开双翅,浑身散发出一股惊人的气息,如同风暴一般,猛地朝周围卷去。 “鹤兄,勿须动怒。”青年看着朱鹤,有些无奈。 就在朱鹤身上的气息卷出之时,青年与朱鹤所在的小岛已化为齑粉。 这座小岛,乃是一枚陪伴了青年无数个岁月的法器所化。 对于青年来说,这枚法器虽然说不上珍贵,但炼制起来却殊为不易。而且,这枚法器对于青年来说虽然算不上珍贵,但若是放到诸天万界之中的任何一界,都足以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厚土鼎的气息!”朱鹤的声音听起来极为愤怒。它张开的双翅中间,一道人影忽隐忽现。 “鹤兄,依你之见,这股气息如何?”青年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了。 “依气息来看,厚土界已经开始成形。”说话之间,朱鹤的双翅已缓缓收拢,其声音也开始趋于平缓。 与青年相伴了这么多年,朱鹤知道,青年这一问,绝不是因为他无法从这股气息中判断出厚土鼎的状况,而只是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 “时隔这么多年,厚土鼎的气息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鹤兄又以为如何?”青年又道。 “你是说,这股气息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朱鹤的双翅已彻底收拢,其声音也完全恢复了平静。 “嗯。”青年点了点头。 “那一位?”朱鹤的声音又有些不平静了。它的声音中,不仅又带上了怒意,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青年没有说话。 他在看着星空。 他的眼神,如同眼前的星空一样深邃。 他的神情,如同眼前的星空一样平静。 “那一位难道真地还活着?”朱鹤又道。这一次,它声音中的惧意清清楚楚。 “到了我们这个层次,天地不灭,我们又怎么死得了?”青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有说不出的寂寞,也有说不出的无奈。 “他即便没死,伤势也不可能完全恢复。他开启厚土界,必然是为疗伤所用。我们不能给他这个机会!”朱鹤强压心神,斩钉截铁道。 “鹤兄,再品品?”青年的脸上又露出了微笑。 朱鹤微微一怔,腹中发出一阵轻轻的响动。 “如何?”青年道。 “这股气息,难辨其踪。”朱鹤眼睛一亮,紧接着说道:“你的意思是,他怕我们找到厚土鼎?” “这股气息,通达诸天万界,亦出自诸天万界。“青年又点了点头,说道。 “他在怕!他的伤果然还没有恢复!“朱鹤的声音中透出振奋之意。 “没有这么简单。他不是会怕的人。”青年又笑道。 “他这是要挑起争斗!”朱鹤微一思索,怒道。 “鹤兄,那几位道友,现在应该也在问着同样的问题。”青年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卑鄙!他怎么可以……“朱鹤恨声道。 只是,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儿,朱鹤立即停了下来。因为,当年发生的事,它太清楚了。 他们口中的那个人,当年从来不屑于使用任何手段。他单凭一己之力,就力压诸天。而一直在使用各种手段的,正是青年和青年口中的那些道友,也包括了朱鹤。 “鹤兄,这是阳谋,无可厚非。“青年笑道。 “我们得尽快找到厚土鼎,再找到其他的鼎!“朱鹤又斩钉截铁道。 “鹤兄,我敢打赌,那几位道友也在说着同样的话。“青年又笑道。 “那就比比看,谁的手段更高!“朱鹤身上的气息又是一盛。 “想要找到厚土鼎,单凭手段可不够。“青年的笑容中带上了些许无奈。 “一界一界的搜,我就不信找不到!这一次,我亲自去!”朱鹤身上的气势愈盛。 “鹤兄,一个刚刚成形的厚土界而已,何必劳动你亲自出手?”青年笑道。 “诸天万界,每一界有三千大世界,每个大世界又有三千小世界。我不去,我怕被他们抢了先。”朱鹤道。 “此事若真是那一位所为,他能将厚土鼎的气息送达诸天万界,自然也能将厚土鼎的气息彻底遮掩。”青年道。 “难道就由得他去?”朱鹤道。 “厚土鼎既然现世,有些事,自然是要做一做的。”青年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一招,将那支横躺于虚空之中的青竹竿招于手中,化作一枚青籫。 “鹤兄,有劳了。”青年将青籫别于发中,对朱鹤拱了拱手。 朱鹤一伸翅,化作丈许大小。 待青年站到背上,朱鹤一声清唳,振翅而起。 朱鹤过处,点点星光纷纷熄灭。 星空之中的另一处。 一片鸟语花香之中,一名女子正手握花锄,低着头在一片花田之间轻轻挥动。 花田旁边,一名青衣男子肃手而立,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挥锄的女子,目光中既有温柔,亦有怜惜。 挥锄片刻,女子抬起头来,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女子这一抬头,男子目光中的怜惜更浓了。因为,女子极为清丽的面容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戚容。这一股戚容,男子已经看了太多年,却又不知如何才能为女子排解。 “歇息一会儿吧。”男子走上前,递上一只极为精美的水杯。水杯之中,有半盏青绿。 “又受伤了?以后别去了。“女子将花锄放到一旁,接过水杯,送到唇边,轻轻地抿了一口,同时看了看男子的左手,说道。 “不碍事。“男子有些局促地将左手朝身后藏了藏。他的左手之上,有一道伤口。伤口不大,但其中却有一道极为暴虐的气息在肆虐。 “等这些花开了,我想出去走一走。“女子又轻轻地抿了一口,说道。 “我陪你。“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心痛。 只有他知道,这无数个岁月以来,仅仅是为了一个极为渺茫的希望,女子究竟付出了多少心血。 女子轻轻嗯了一声,捧着水杯,正要再朝嘴边送,忽然怔住了。 “怎么了?“男子有些担忧地问道。 水杯中的东西,是男子亲手弄来的。 这种东西,神效无比,却也霸道无比。以女子的层次,即使到现在,也只敢一小口一小口地浅啜。 女子没有说话。她捧着水杯的双手,开始轻轻颤抖。 见女子如此,男子先是微微一怔,随即面色大变。 “你也感应到了?“女子的声音有些颤抖。 “厚土鼎的气息!“男子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确定?“女子的声音颤抖得愈发厉害了。 厚土鼎的气息,她太熟悉了。 她不是不确定。 她是不敢确定。 “确定。“男子的声音镇定下来了。 他知道女子为什么这么问。他更知道,这股突然而至的气息,对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走!“女子一翻手,将水杯收入袖中。 “气息遍布诸天万界,寻起来怕是不易。”男子道。 “那就寻遍诸天万界。”清音犹在,女子的身影已经消失。 男子眼中又闪过一丝痛苦之色,随即也从原地消失。紧接着,一道清朗的声音传遍整个星空:“诸天妖族听令!“ 同时,在星空的另外几处,各有震动诸天的异动的产生。 一片祥光瑞霭之中,一声洪亮的佛号响起。 一座黑沉沉的宫殿之中,一声咆哮震碎无数星辰。 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一道凄厉的长笑直上九霄,使得无数修行之人瞬间心神失守。 …… 当这些异动同时震动星空之时,在星空的另外几处,有几双巨大的眼睛同时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