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神意完足时,渡这小纯阳雷,应是无碍,可眼下,八道已是极致,最后一道,便是死劫临头!”
看着坑洞中那道血肉模糊的身影吗,越攸低低一笑,叹道:
“不愿将生死系于他人之手,宁死也不愿被我擒回擒回先天魔宗,真是个宁为玉碎不做瓦全的脾性!
你而今这般施为,也是个求仁得仁了!”
随着越攸悠悠叹出。
眨眼间。
但见云翳爆碎,浊重开散!
裂地开山之音猛烈响起,震荡重重长空。
随即便有一道金光大雷横贯无穷,兜头朝陈珩劈落!
小纯阳雷——第九道!
……
……
时间仿是被放得极缓,以至陈珩似是能看得那道小纯阳雷正在一寸寸朝向自己接近。
纵目所见。
天地之中。
仿是只剩下了那道斥满瞳孔的雷光……
身体躯壳本能地传来一阵颤栗之感,死难当头,令眸光也不自觉尖刺如针。
惊怒、不甘、疯狂、炽烈、乖戾——
种种滚烫的情绪交织于胸,涛涛奔涌,复杂难名。
仿是在心底一直积沉的所有晦涩念想,都一并被开释了出来,化作熊熊而起的焰火,从内而外,要将自己焚成红炽的炭灰。
这时刻。
陈珩脑中忽得现出刹那的空白恍惚。
他难得想起了前世在病榻上艰难度日的光景,那些不平、不甘和对性命的不舍。
明明眼前是足以震裂双耳的隆响,却都冥冥变作了和前世死去时的那样。都是一片寂然的沉默。
他五指握住做杖支撑的长剑,死死盯着劈头打落的金色神雷。
在霹雳临身的刹时,忽得唇角一扯,然后声嘶力竭地大笑了起来!
又是如此?
凭何如此?
他颤巍巍握住剑,只觉得有一股不顾一切的杀戮快意从心口沛然冲了上来,像一匹气息奄奄的奔马,在做性命中最后一次的狂驰。
把那些妄念,那些关隘,都抛去在风后,置在蹄下,狠狠踏碎!狠狠地碾进了污泥里!
纵是如此——
纵是如此又何妨!
这股恨不能将自己连通眼前所有都一并斩灭的可怕念头。
让陈珩眸中精芒迸射,如开悟了一般,快意难言!
“一真法界内死得终是心相,若连己身都杀不得,如此才能够杀生?”
虽是连骨骼都断裂了无数,痛如潮涌。
陈珩却只觉一阵通透舒畅,自得其乐。
“来!来!”
他哈哈狂笑一声,手中青律剑亦放出一声嘹亮的嘶吟。
一人一剑纵身而去,欢欣迎上了那兜头劈落的雷光,不管不顾,重重一斩!
仿是一道森白的虹芒倏尔闪过天地间。
本已搭了眼皮,漫不经心的越攸眉角突然跳起,
他抬头,正见得那最后一道小纯阳雷被一气劈分为两段的堂皇场景,然后一道白光与其错身而过。
继而。
脖颈处便有一阵尖锐的痛意传来。
“十步一杀?不,非仅……”
怔了一会。
越攸看着自己颈间那一抹渐渐扩开的血渍,抬首,莫名感慨道:
“说实话罢,我而今不再想将你擒回先天魔宗了……似你这类人,若是不能够化之为友,那么,还是死了更为好些。”
在他目前数十步远外。
唯有一道半边躯干都被雷霆化去的凄惨血影。
陈珩满意在心底叹了一声,已露出白骨的五指再也握不住剑柄。
在青律剑“哐当”坠地的连串脆音中,他倾力将残身缓缓转动,面向越攸。
只是半个呼吸的功夫。
越攸颈间的那道剑创,就已经弥合如初,轻而易举。
“一剑斩得愁根断,挂在青天是我心。”
陈珩缓缓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句,他浑身血肉模糊,面容上尽被创口和血污所遮,看不清眉宇。
唯有那一双眼。
目光依旧是平平淡淡,隐隐约约,还微含着一丝笑意。
“是你胜了。”
他箕坐在地,声音并不很高,也不带有什么惋惜:
“来,杀我。”
“好啊!我认你是个人物,便如你的所愿!”越攸神色一厉,龇牙笑了起来。
他将手一抬,就裹着凄厉风流,猛烈朝向动弹不得的陈珩一把按落!
……
……
“好!好啊!”
林深之处。
矮胖樵夫摸脸大笑,他也不顾袖袍中愈发宏翰的呼啸之音,将手拿出,就朝空轻轻一指。
此地向东三里外。
山谷中。
本是修竹乔松、奇花瑞草,一派四时不谢的秀丽长青之景。
却兀得。
有一颗枝丫蜿蜒虬曲,形貌如若蛇口开张欲噬的怪异奇木,只躯干颤了颤,便猛烈无火自燃起来。
须臾之间。
就焚得干干净净,丁点也不剩。
在奇木被焚去同时。
南阐州。
水中容成度命洞天内。
正分执黑白两子,同自己对弈的陈玉枢忽得脸色微微一变,身躯震颤,张嘴,便咳出一口血来。
“我的术被破了?”
他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情一肃,凝重几分,心念转动间,低低念动了几句法决,手中掐印。
“这手笔,似是那个老东西的施为?还未死吗?”
半晌,他散了印决,哂笑一声:
“插手我的家事,你也想来下上一步闲棋?”
……
而此时。
地渊。
金鼓洞。
一个头戴文琅高冠,身披青色羽织华袍,项映圆光,神采勃发的道人,忽得解开了五识,从入定之中醒来,睁开双目。
“这气机——”
道人将心意跃起,冥冥中与天地神气交感,以手为筹,默默卜算。
不过须臾间,便也尽得了事态的一应始末。
“原来如此,陈玉枢,你这匹夫还真是煞费苦心。”
他叹息一声,将袖一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