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杜遨的冷讥。
梁文显神色自若,略一沉吟后,才坦然道:
“不过天数难料,以我一介纯阳之身,又能怎尽知那玄机变化?”
“你先前便已是错看过一个颜熙了,视他如若无物,平白失了一大助力!
而今又自觉陈珩与你无那师徒缘法,岂非是重蹈覆辙吗?”
杜遨苦口婆心劝解道:
“你自己都说了天数难料,焉知那陈珩却不是又一个颜熙?就算比颜熙要差些,成不了纯阳,但好歹也是一颗苗种啊。”
“要不。”
他一摊手,道:“莪替你将陈珩召回来,让他痛快拜个师,你带他开开心心回了北极苑,我也归了玄酆山,如何?”
“道友就如此思乡心切?”
“废话!谁乐意陪你在这空耗功夫?”
杜遨破口大骂。
他成了纯阳,好不容易才掌了门中权位,正是要逍遥快活、肆意施为的时候,却被梁文显的一纸法契约束,只能随着他来跑东跑西,好不狼狈。
而玄酆洞十战十败他的贾戎,也在天外的一次斗法中,被陈玉枢隔空出手,几乎活活打死。
如今只能在洞天中苟延残喘,将养活命而已,于玄酆洞内的威信可以算是一落千丈了。
如此大好时机,正该是他杜遨大展拳脚的时候!
放目望去,处处皆是用武之地!
可偏偏就是像个没头苍蝇般四处乱跑,叫杜遨心头怎能够适意?
“莫急,不过才三百年而已,”
梁文显不以为然道:“自古以来,都是好事多磨,若是将来功成,自然也少不了杜师弟你的那一份酬谢。”
“你那酬谢能值几法钱啊?”
杜遨暗骂了一声,神色不快。
“既然事毕,我等也不必在这东弥州南域驻留下去了,此处地渊下的那尊尸解仙僵而未死,身在此间,时时令我有股如芒在背之感。”
梁文显摇头道:“师弟精通玄数推算,下一人,如今又是身处何处?”
“按你给定的说辞,隐隐约约,是西素州那一方,至于详尽方位,还是得入了那片州土,贫道才好做下一步推算。”
“不过……”
这时。
杜遨忽得多嘴一句,开口言道:
“你可要出手救一救陈珩,若无助力,我猜想,只怕再过上几日,他便难以得生了。”
梁文显闻言微微一怔。
法决一掐,将大法眼运起往冥空处一照,过了足足近两盏茶功夫,才抬手将双目一抹,缓缓收了玄功。
“原来竟是如此吗?杜师弟的先天神算果然了得,依我来看,只怕和陈玉枢的中天斗数相较,也仅是差了几分火候。”
梁文显敛了一身流溢的霄雿华光,轻笑道:
“不过,我为何要救那陈珩?”
杜遨注目向他。
“我倒不是惧了那陈玉枢,他的纯阳雷劫和我等不同,如今只能困守洞天内,半步不得轻出,虽然凶猛,却也只是笼樊之兽,伤不得人的。”
梁文显摇头:
“虽是如此说,但我与陈珩非亲非故,又何必替他挡上这一次灾劫?我能救得他一时,难道还能救他一世?”
“倒是你。”
梁文显莫名一笑,抚掌道:“你突然问起这个,难不成是想助陈珩一把,我猜想,是因为那个叫陈嫣的女子,她——”
“好了!梁文显你若还想让我帮你出力,就安分些!哪来这多废话?”
杜遨恼羞成怒打断他:
“不是要去西素州么?还不走?”
梁文显微露出几分笑意,打了个稽首,道:
“那为兄便先去西素州了,师弟想做些什么便尽情施为吧,莫要耽搁太久了。”
话了。
他将身一晃,便见一道亮光闪动,原地已没了行踪。
只剩下杜遨一人怔然负手而立。
遥望云天许久,也收回了目光,心下沉沉一叹。
“原还想着邀梁文显,借上北极苑的势,将你救上一救,可这人丝毫不留情面……陈珩,莫要怪我,只我一人,是万万不敢独对上陈玉枢,惹来他的不快的。”
随着这一声叹息,他眼前也似浮出了一个巧笑倩兮的少女身影。
杜遨默然苦笑,心神微动。
“陈嫣,恕我再次只顾着护命存身了……若无意外的话,你弟弟这回,是真的死定了……”
他缓缓闭上双目,等到再睁开眼,一张脸上的神色已是漠然无情。
随着一阵风动。
杜遨也自瞬时隐没不见,失了行踪。
……
……
两日后。
参合车甫一自高天中降下,便有光华如盖倾落。
几息后,见得陈珩收了这法器,从云中迈步而出,早已通过心神法契得了讯息的涂山葛,这才赶忙笑着迎上。
而不提两人之间的叙话,在问询过一番后,知他在浮玉泊这段时日,一切皆是无恙后。
陈珩便也启了山腹的静室,将袖一甩,就坐在了蒲团之上。
抬眼瞧看,这周遭陈设都与他去时一般无二,器皿桌椅素不染尘,显是被每日清扫过的。
也不知是涂山葛亲力施为,还是下面那群狐狸被分派干下的事。
“酒色财气四大关,意情灭尽出尘寰,丝毫莫向灵源挂,如挂灵源不结丹。”
敛了双目。
陈珩心中一声低吟,便也扫去了万般杂念,拂得灵台清明。
而正在陈珩握住取出符钱,将心神沉浸在练炁修行的同时。值此之际,不知距南域几十万里之外。
东海,临焦岛。
大浪排云,潮海拍天。
一头万丈长的巴蛇兀得从千丈高穹中电窜而下,厉啸一声,顷时便击得四方朔流崩碎!声震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