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缘故,虽然明知水牢里那刑房道人是故意说给他听得,陈珩也没有选择,只能如此施为。
“这,这……”
许稚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些什么,终还是颓然坐下,最后闭目嘘了口气。
“师弟毕竟有恩于我,难道就让我这样看着你去死吗?”他说。
“无妨,待得进入地渊后,我便暗自寻一个僻静处炼化小白阳丹,不去争夺那些外药。”
陈珩垂下眸光,笑笑:“我又不是古籍中那尊尸解仙,非要去幽冥黄泉的至深处寻死。”
见陈珩心意已决。
许稚怔了怔,旋即从怀中叹息取出两卷书册。
“这是一册剑击术,一册医书,师兄我身无长物,就只有这两样了。”许稚解释道:“剑击术是我许家家传,虽是凡人技艺,却也颇有些意思,至于医书……”
说到此处时,许稚脸上一讪:“医书是师兄我的一点心得体悟,你便拿着解闷吧。”
见陈珩拱手称谢接住,许稚才神情一松,过了不久,在他要告辞离去时,陈珩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师兄,请留尊步,我还有一事相询。”
陈珩唤住他:“师兄,你当初是如何得胎息的?除了顿悟法门,福至心灵外,可还有别的法门?我看道书里有‘死生畏怖,神明自得’一句,可是生死之间,更能够证悟胎息气感吗?”
“是……倒也有这么一说,不过此法太急太险。”
本已转身的许稚听到这话顿住脚步,想了想,才道:
“如火烧、石击、雷轰、水淹等等,其实都能算是借生死而得胎息的法门,你要知晓,胎息本就是人身上的真阳一点,愈是出生不久的胎儿,便愈是能存住这道气感。
借生死得胎息,说来不过是震怖威吓精神,强自使自身进入到那种如婴儿在母腹中混沌幽玄的状态,然后方便取得那道气感。”
说到此处,许稚又规劝了一句:“这个太过行险,师弟你听听就算了,可千万别以身试法。”
“我明白了。”
陈珩面上颔首应下,左手轻轻摩挲着金蝉,心头一定。
“果然如此,看来是没有猜错。”
在他几步远,许稚却对金蝉仿佛视而不见一般。
关于这个,陈珩早便在他人身上验证过了。
除自己之外,此世似乎再无第二个人能瞧见、触碰这枚玉雕。
否则在刑房道士索贿时,他根本保不住金蝉。
“珩在道书还有些疑虑不解的,不知,师兄能否请替我解答一二?”
不再多想,陈珩长揖及地,向许稚郑重无比行礼。
前身并不好道。
虽然在当金丝雀的那几年读过些道书,但都是不求甚解,于经要处,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但许稚不同。
他曾是玄真派的天才弟子,剑技和医术皆是不凡,更是跟随三大长老中的古均道人修习过一段时间。
此世仙道等第清晰,分是胎息、练炁、筑基、紫府、洞玄、金丹……
至于金丹之后的种种,不提也罢。
胎息之后,练炁共有九重,又被称之为练炁九返。
至于九返之后,于筑基、紫府、洞玄境界上,又各自有三重境界,直至金丹方休。
许稚虽然后来自暴自弃,荒废了练炁之道,但毕竟也是成就胎息,并修到了练炁六重境界的道人。
一些艰涩道难许稚虽未必能答。
但以陈珩如今学识,这些问题他反正也问不出。
若说是解惑答惑,当下来看,没有比许稚更适合陈珩的了。
“好……好说。”
许稚又吃了一惊,他倒从未见过陈珩这般好道的模样,今日的惊异已经够多了。
“不知师弟想要问什么?”
他看着仪态俊美如天神的少年,小心斟酌道:
“我毕竟只是个练炁六重,一些不通的,师弟不要见怪。”
“怎敢,怎敢,我想问师兄,这野禽并角,卜卦里是有敌来犯的‘同本’之兆,可若放在人身经脉,又该做何解?”陈珩心中一喜,连忙请教。
许稚皱眉思忖了半响,方才缓缓开口。
……
……
直到月上中天。
陈珩才送许稚离开洞府,这一次的问难可谓收获颇多,除了那些在水牢时便积藏心中的疑惑外,他还有意无意询问了玄真派的练炁法门。
却得知。
炼就高阶真炁的法门在整个偌大东弥州都难见,只收藏在那些大派大宗手里。
莫说一见了,连听都难得听闻。
“不过,事在人为,焉知日后如何?”
闭上府门,陈珩长长舒了口气,只觉得眼前迷雾尽散,天广地阔,不由得拊掌大笑:
“死生畏怖,神明自得……我明白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有金蝉在手,从如今开始,胎息一境以于我全无阻碍!”
他点亮灯烛,重新又在案前坐定,将心头念想,一一在纸上写下。
……
两日后。
一声清越鸣响遍彻整座小甘山,所有玄真派道人都被这玉磐金钟之音惊动,走出洞府外。
“等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来了。”
握住腕上突然随着钟鸣开始发烫的红绳,陈珩洒然一笑,一撩衣袍下摆,也同样走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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