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科给事中有奏陈本部不法之事,隶属于言官。
马文升可以虐待战俘,充吐鲁番人为奴隶。
这些事,天子默许过,一般而言,言官不会如此头铁上疏。
可黄华之所以气愤,还是在于马文升将孩提、妇女和老妪、老翁都赶去了嘉峪关给大明修葺长城。
这有损国威。
“朕可不可以打断你一下?”
就在黄华仗义执言之际,朱佑樘平静的开口了。
黄华愣了愣,面色一喜,忙道:“臣聆听圣言教诲。”
在他看来,圣天子应当是知晓其中利害了。
朱佑樘笑笑:“不必了,朕没什么教诲。”
“来人。”朱佑樘对殿外道:“将儿郎们的尸首搬进来,给黄给事看看。”
不一会儿。
锦衣卫便将二十名死状极其惨烈的大明边军的尸首抬上来。
残身裂甲,死状惨烈。
朱佑樘面无表情的看着横躺在奉天殿上的边军。
这群战士,朱佑樘本欲今日当文武百官面表彰。
只是现在看来,有些画蛇添足。
“黄给事,你看看。”
“这都是我大明的将士,一张张稚嫩的脸,估摸着年纪和朕差不了几何。”
“黄给事看看他们口齿中衔着的是什么?”
“你不妨再看看这些副残躯的肢体去了那里?”
“又不妨再想想,他们脸上为什么还带着笑意?”
当一尊尊将士尸体被搬进奉天殿,所有人都被震撼住了。
虽文武百官很少会参与到战斗中去。
可今日真真切切看到战场的惨烈,所有人一时间都屏气凝神起来。
“想明白了吗?”
朱佑樘淡漠的问着愣在原地的黄华。
“没关系,朕告诉你。”
“他们口中衔着的是吐鲁番人的血肉。”
“他们的残肢,许多都丢失在塞外。”
“他们脸上带着的笑容,不是因为他们打败了吐鲁番,而是他们完成了自己的宿命,为了家人能带着荣誉堂堂正正在大明活下去。”
“朕的理解兴许还有些狭隘,黄给事给朕说说,他们脸上为何带着笑?”
黄华倒吸凉气,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朱佑樘继续道:“五千副肢体,给朕,给大明换来了一千五百里原本属于汉人的疆域。”
“哈密可以堂堂正正朝西推进一千五百里了。”
“丝绸之路的控制权再次回到了朕的手里。”
“沿途番邦茶马贸易,都要看朕的脸色。”
黄华脸上愧疚之色越来越深。
朱佑樘没有批评他什么,但却像是一柄最为锋利的剑直刺心脏。
他看到了朱佑樘眼眸深处的失望。
“当吐鲁番人进攻哈密的时候,他们对汉家子女仁慈过吗?”
“黄给事没经历过战火的洗礼,有些事是想不明白的。”
“也永远不会理解马文升为什么会将异族老幼悉数赶去嘉峪关修长城,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介儒官杨一清,会性情大变杀俘虏笞俘虏。”
“去九边吧,辅助杨一清。”
朱佑樘没继续对黄华说下去,转而对工部尚书道:
“贾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