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湖行舟,水极清,可偏偏泛着一层绿意。
水绿则深,水黑则渊,这片平静湖泊,怕是几十丈之深是有的。
领着二人去往湖山的女子,因为有龙丘棠溪在身后,多少是有些紧张的。
就如同凡俗王朝里某处边陲小县的殷实人家,忽然有一天来了个人敲开家门,那人自称当朝太子。
刘景浊瞧出来女子有些不自在,便出声询问道:“迷离滩了然谷一别,少说也六年多过去了,当年黄羊府与绿湖山,最终是个什么结果?”
女子闻言,略微发愣,好奇问道:“刘先生不会就是当年搭救林沁的那个刘先生吧?”
刘景浊也是愣了愣,该不会是直到现在,绿衣湖修士还不知道自己身份吧?这……怪不得。
刘景浊无奈道:“我当年没告诉她我真名实姓吗?”
前方女子赶忙回过头,这次是真心实意施礼,“我实在是……我这眼睛用不得了,方才还那副模样,我给恩公赔罪。”
刘景浊笑着摆手,轻声道:“刘景浊名声在那儿放着,你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到地方前,先说说后来楚剑云后来怎么办了?”
女子一笑,轻声道:“楚府主带着楚螈来了一趟,当面赔罪了。楚螈都被打烂了金丹废除修为了,我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就权当这事儿过去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再没多问。
为什么林沁要嫁给楚螈才能给绿湖山免除一场灾祸,绿湖山又是为什么被已经炼虚的楚剑云如此看重,这些都是人家自身秘密,不好多问。
不过那女子又笑着说道:“林沁师姐如今已经结成了金丹,我方才已经传讯过去,想必已经在湖山等着了。”
中心那座山唤作湖山,绿湖之中一座山嘛!
刘景浊忍不住想起那句“湖山信是东南美”了,虽说绿湖山与那处地方千万里之遥,可看这一片碧绿湖泊,想必皓月当空时,也是一江明月碧琉璃了。
刘景浊小时候气跑袁夫子之后,就曾在刘小北家中顺来一本词集,是苏子词。
所以对于诗仙诗,某人其实不那么崇尚,反倒是苏子词,他八九岁时就琅琅上口。只不过年幼之时,心思单纯,哪能体会其中深意。长大后却又不愿想的太深,因为只字面就很美了。
龙丘棠溪冷不丁开口:“按照绿湖山递给白鹿城的名册,如今绿湖山有一位真境,五位神游?”
绿湖山山主破入真境,并不久。
大小姐开口,前方女子赶忙恭敬答复:“的确如此,绿湖山递给白鹿城的名册,金丹之上皆在列,不敢疏漏一人。”
龙丘棠溪只是一笑,白鹿城终究不是神鹿王朝京城了,龙丘家也没强制这些个山头儿上报名册,到底有无疏漏,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现如今自愿上报名册的山头儿,只有七成不到。如蓌山、玥谷之流,自然是不会主动上报的。
这趟返回白鹿城,龙丘棠溪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蓌山与玥谷,把名册报来。
我不是脑子不好,我只是不愿意动脑子。既然你们跟我玩儿阴的,那我偏要明着跟你们玩儿。
龙丘棠溪淡淡一笑,开口道:“还是得努力些,没有炼虚坐镇的二流势力,终究是短人家一板。”
挤破头才凑活有了个二流势力的名头儿,可在二流势力里边儿,绿湖山撑死了就是个垫底的。
前方女子只得点头答应,其实这事儿她管不管得到先不说,就说破境炼虚,那是努努力就能做到的吗?天底下可就一个龙丘棠溪,二十几岁的神游境界。
女子哪里知道,她们的大小姐,已经迈入求真我一境了。
小舟靠岸之时,已经等了一排人,一个真境,五个神游,到齐了。
刘景浊无奈一笑,这就是龙丘棠溪的排面啊!
她只要光明正大自报家门,在神鹿洲的地面上,就该是如此。
等刘景浊与龙丘棠溪下船,那一排人尽数抱拳,恭恭敬敬喊了声大小姐。
龙丘棠溪只是转过头看向刘景浊,轻声道:“他非要来瞧瞧的,我陪他而已,没别的事儿,所以不必如此。”
刘景浊一眼就瞧见了站在最后面的林沁,便冲着那个没多大变化的女子微微一笑。不过林沁身边还站着个眼神纯净的姑娘,想必那就是白小豆所说的,林沁心中住着的那个人了吧?
林沁往前凑了几步,走到那个真境修士身后,轻声道:“这就是当年在迷离滩救下我,以金丹境界与个神游修士打的难解难分的刘先生。”
居中的真境老妇人自然是绿湖山主,左右两边略微年轻些的神游修士,估计就是衡律堂掌律与钱谷司库了。
老妇人听见林沁言语,立马又对刘景浊一礼,轻声道:“若非先生当年仗义出剑,恐怕我绿湖山早已不存人世间了。这才几年,没想到刘先生已经踏入神游境界。”
刘景浊抱拳回礼,“运气好而已,当年也不是仗义出剑,是那时候的黄羊府,实在是太过于不堪入目了。”
客套话,谁不会说?
是真话,因为刘景浊觉得林沁心思太重,自以为是的算计太多,最早他都不想插手的。
哪怕是救下了林沁,刘景浊还是不愿意跟她多说什么。要不是后来白小豆一句话,刘景浊是不会说后来那几句“掏心窝子”的话的。
这么多人在这儿,说到底是冲着龙丘棠溪来的。可龙丘棠溪又是个不愿跟人多打交道的,于是她走刘景浊身边,轻声说道:“都散了吧,让林姑娘带着我们逛逛,渡船还在等我们,留不了多久的。”
龙丘棠溪都这么说了,老妇人便冲着林沁叮嘱了几句,随后说道:“那二位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我这就去准备,起码也得吃一口再走嘛!”
刘景浊点了点头,抱拳道:“我先与林姑娘问些事情,晚些时候再找劳山主喝酒。”
老妇人点了点头,又叮嘱了林沁几句,说绿湖山值得一逛的地方都要去看看,大小姐与刘先生怕是来一次之后,再不轻易到此了。
林沁点了点头,然后冲着眼神纯净的女子一笑,之后就走去龙丘棠溪与刘景浊这边。
她与旁人不一样,是先对着刘景浊施礼的。
等到林沁领着龙丘棠溪跟刘景浊离开,绿湖山这几位,便直去山巅议事堂,有些事情,还是得召来议事才能决定的。
沿着山下湖边行走,林沁笑着说道:“刘先生特意来这儿,大小姐还一起来了,林沁受宠若惊。”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笑问道:“现在是聪明了些还是傻了些?”
林沁答道:“傻了些,所以算起来应该是聪明了。”
龙丘棠溪转过头看了看一旁女子,对她来说,林沁长得也就那样,并无出彩之处。
不过这番话倒是不错,会学着变傻的人,往往越傻就是越聪明。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我来绿湖山一趟,其实是来挖墙角的。我家山头渡口建成在即,白鹿城那边帮忙修建的渡船也快完工了,但我现在缺个渡船管事,不晓得你愿不愿意去?当然不会是明着挖墙角,待会儿我还是会去与劳夫人商量商量,借你去青椋山。”
一旁同是绿衣却身背青伞的女子翻了个白眼,她终于是明白了为什么这家伙为什么要来一趟绿湖山。除了用个障眼法外,还憋着挖人去青椋山啊?
也是,他刘景浊肯定是没脸找龙丘家要人的。渡口是龙丘家出钱修建的,渡船也是,他再找龙丘家要人?没那么厚的脸皮。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问道:“你身边站的那个姑娘,是你妹妹?就是你所说的,你要是不嫁给楚螈,你妹妹就要嫁给他?”
林沁往往叹息,轻声道:“是,不过并不是亲妹妹,但胜似亲妹妹。”
刘景浊也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要不是楚螈派人护送你回来,这座绿湖山,给不了你好果子吃吧?”
若非楚剑云破境出关,就那对母子的做派,多半是要兴师动众问责绿湖山的。这事情,毕竟是林沁一手挑起来的。
林沁一脸谨慎望向刘景浊,龙丘棠溪淡淡插嘴一句:“放心,你们之间的说话,绿湖山无人听得见。”
不说有没有本事了,我在这里,你们敢来偷听?
林沁苦笑一声,这才放心开口:“我当年想的是,让刘先生打杀了楚螈,嫁祸于刘先生,这样一来,哪怕黄羊府问责,也只需要死我一个。”
结果呢,看似皆大欢喜,可她毕竟是违抗了师门之令的。
龙丘棠溪好奇问道:“所以,能说吗?”
林沁点点头,“当然可以,别人不行,在刘先生跟大小姐这里,没什么不能说的。”
略微一顿,林沁接着说道:“我之所以被掌律收为名义上的亲传,又花了大代价让我结丹,其实就一个原因,让我假装是后知后觉喜欢上了楚螈,再想法子去楚螈那边,去找寻尚且在吃苦的楚螈,让他喜欢上我,嫁给他。”
龙丘棠溪不解道:“为什么一定是那个楚螈呢?”
林沁摇了摇头,苦笑道:“这我也不知道,但如果我不去,我妹妹就得吃苦。”
龙丘棠溪霉头一皱,沉声道:“她劳荨究竟是绿湖山的山主,还是一个老-鸨子?怎的推着自家山头儿的姑娘外嫁呢?”
刘景浊轻声问道:“你答应了?”
林沁一笑,点头道:“我能如何,只要楚府主那边儿点了头,我怕是不得不去。”
刘景浊点了点头,笑道:“楚府主已经来了,点不点头的,我与他说。你就说愿不愿意去青椋山吧,要是愿意,这都不算事儿,你那妹妹也一并带走。”
林沁转过头,重重抱拳,沉声道:“若是能离开这个没有人情味儿的地方,求之不得。”
话锋一转,林沁苦笑一声,摇头道:“只是,夫人怕是不愿意放灵星离开的,她是天生极阴之体,我推测是绿湖山留着与某个大人物联姻,去给人做炉鼎破境之用的。”
“极阴之体?”
刘景浊与龙丘棠溪一同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