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耶仿佛看穿了摩菲的想法，微笑着解释了一句。
“你这…算了，你有数就行。”
摩菲无奈地说道，从他认识伯耶开始，对方就一直是这个性子，真打算做什么事的话谁都劝不住。
“说起来，你真的打算现在就将一切公之于众？”
“没错，既然我们与神明之间的战争已经彻底爆发，继续掩盖下去也没多大意义，更何况神意的死活还无法确定，如果隐瞒的话明显不利于防范神意的反扑。”
伯耶神色一定，表情严肃而认真地说道。
“也是。”
摩菲闻言，微微点头，接着看了眼自己和伯耶站着的这处巨渊，调侃道：
“况且隐瞒的话，这个动静怎么来的真不太好解释。”
“这也算是一个原因，不过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伯耶说着，凝视着摩菲，轻声说道：
“这些年来，辛苦你了，摩菲。”
摩菲沉默了下来。
“在将我们与神明间的战争公之于众的同时，我会将你的事也同样告诉他们，并坦明这一切都是由我所指示的。”
“伯耶，你没必要…”
“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下来了，不会改变。”
伯耶神情坚定地说道，摩菲见状，欲言又止。
“针对救赎派系的计划是我所制定的，与你没有任何关系，这个骂名，不需要由你来背负。”
“但你是大巫师，让大家知道这些事的话，终归不太好。”
“我做事什么时候需要大巫师这个称谓了？”
伯耶语气异常平静地陈述道，饱经风霜的面庞上是不容动摇的神情。
“罢了，反正我也拦不住你。”
摩菲看到伯耶的模样，放弃了劝说的打算。
他劝不住伯耶，这一点摩菲一直很清楚。
他们刚认识时是这样，五百年年前是这样，现在也同样是这样。
从始至终，他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方式，去支持和信任这位在他还是凡人时就已经相识的挚友。
“忽然发现，我们认识已经快六百年了啊。”
摩菲有些感慨地说道。
“是啊，已经快六百年了，有时候停下脚步回想一下，连我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伯耶沧桑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追忆。
“当初的我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莽撞的决定居然能走到这一步。”
“说实话，就连我自己也没想到居然能走到这一步。”
两人感慨着，忽然，摩菲的嘴角划过一抹戏谑：
“说起来，你还记得你当初被喊做什么吗？”
伯耶沉稳的表情微微一僵，语气生硬地说道：
“……你就不能把那段时期的记忆给忘了，你明明清楚那是我瞎编的。”
摩菲看到伯耶的反应，哈哈大笑起来，哪有半点身为神话巫师的自矜。
“哈哈，怎么我们曾经的真理之神的信徒，真理大主教伯耶·利尔斯还会有不乐意被人喊的时候？”
听到真理之神和真理之教大主教这两个称呼，伯耶的表情一尬，轻咳了一声，没有开口，选择用沉默应对。
这两个称呼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当初的伯耶还只是一个被梦境困扰的青年，摩菲也只是一个性子比较跳脱的青年学者。
当初的两人意外在一处图书馆相遇，一翻畅谈后结为挚友，原本对自己未来无比迷茫的伯耶更是如醍醐灌顶一般醒悟，萌生出想要追逐真理的想法。
真理神教，其实最初伯耶与摩菲在一次调侃中的产物。
当时的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因为一时的玩笑而杜撰出来的真理神教日后竟然真的会壮大到成为让整个帝国都对其进行通缉的邪教。
更不会想到在各种机缘巧合下居然会就此踏上一条以真理为根基的超凡之路。
巨渊中，摩菲的笑声肆意回荡着，就连伯耶也在无奈地摇了摇头后露出莞尔之色。
笑着笑着，摩菲仿佛又想到了什么往事，脸上的笑意逐渐变成了一抹悠长的感叹：
“谁又能想到，当初那两个需要编撰一个虚无的神明来引诱人们追逐真理的愣头青，有朝一日竟然会与真正的神明对弈呢？”
“是啊，谁又能想到呢……”
两人感慨着，不紧不慢地飞出巨渊，来到空中，抬起头，看向了远方的天空。
此时正值黎明前夕，一道白线从视线的尽头泛起并迅速朝他们靠近。
阴影的轮廓逐渐从远处浮现，如潮水般不断地向后退去。
“伯耶，你觉得，我们最后能赢下这场战争吗？”
摩菲望着远处那的泛白的天空，轻声呢喃道。
“我不知道。”
伯耶回答着，沧桑的瞳孔中倒映着黎明那微弱的光芒。
“老骑士对我们说过的话，你应该还记得吧。”
“记得。”
“按他说的，我们这片大地上早就不是第一次诞生巫师文明了，但是在漫长的时间中，他们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嗯，我知道。”
氛围忽然沉寂了下来，两人站在阴影中，谁也没有开口。
直到一般的天空都被鱼肚白占据时，伯耶才忽然抬起右手，开口道：
“但是，摩菲，我们和他们并不一样。”
一种难以形容的气质从伯耶身上升起，男人看着远方的天空，用无比平静的语气说道：
“他们的文明之中，可能有很多和我们相似的东西，但有一点绝对不同。”
当伯耶的下一句传进摩菲的耳中时，摩菲的瞳孔骤地一缩，他嘴唇微张，看向伯耶目光中绽放出明亮的光芒。
“他们的文明之中，并没有我！”
远处，一缕金红色的光芒从地平线上升起，如一簇金红色的火焰一般，无比醒目。
“而现在……”
金红色的火焰倒映在伯耶的瞳孔中，仿佛想将瞳孔中的漆黑燃烧殆尽。
嘭！
伯耶的拳头骤地握紧，发出清晰的音爆声，一把将视线中的火焰攥进了拳中。
“——我就在这。”
今天的黎明，仿佛比平日里的要更为明亮。
（第一卷：暗流涌动·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