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迷人的曼陀罗香气,千尋缓缓睁开眸。身子稍稍一怔。
“我、我没死?”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脑子里最后的记忆都停留在吐血的那一刻。还有他那一声“九儿”,清晰无比,在脑子里徘徊不去。
楼止还是一如既往,醒得比她早,抱着她坐起身子,身上的喜服未褪,何其登对。他盘膝坐起。將她置于自己的身前。双手环住她的双肩。紧紧拥着。
仿佛又想起了什么,指尖微挑,一股力道瞬时卷起了被褥。岛鸟亚血。
连带着他与她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實,只露出两个脑袋。
他将下颚抵在她的肩头,“没有为夫允准,阎王爷也不敢收你。”
“所以……”她想了想,“我的夫君就是阎王爷?”
“无关他人生死,只许你与为夫百歲同行。”他悠然轻吐,浑然没有昨夜的痛苦之色。心里却是心知肚明。如何能度过鬼门关,又有什麽重要。
重要的是,她还好,他也活着。
哪怕明日死了,埋了一处,便也罢了!
“爷?”她忽然有些紧张,成了亲也不能一直“师父师父”的叫,可是一下子改口,还是教她的脸颊红了一下,滚烫的感觉透过脸颊相贴。瞬时传到了他的身上。
他侧过臉,近距离的看着那个红着脸的新婚妻子。
她半垂着眉睫,抿着唇憋着笑。
他黑鸦羽般的睫毛正好划过她的脸颊,带来她轻微的颤抖,教他忍不住含住了她的耳垂。谁能新婚历生死?就她,就他!
但,到底也是活了过来。
“作甚盯着我?”千寻撇撇嘴,微微耸肩抵开他的怀动作。
楼止勾唇轻笑,“难不成你要为夫盯着别的女子看?”
她剑眉微蹙,“不要脸!”
“身子都不要了,要脸作甚?”他越发加重了环住她双肩的力道,“无尘上能看到最好的日出。”
“嗯?”千寻一怔,却见他指尖微弹,窗户被一股力道应声打开。
微薄的晨曦瞬时如华贵的金丝流云纱一般铺泻下来,点点晕染着原本微凉的房间。昨夜这里几经生死,今日这里将执手百年。不管从前如何,不管曾经怎样,何必计较,何苦计较?握在手里的,便是最好的。
何必作茧自缚,去追寻杳渺无踪的恩怨情仇。
“真美。”她由衷感叹,怎的从前没想过来无尘看日出?
晨曦的第一缕阳光落进窗户,染了她眼底的琉璃醉,暖了心头的九月霜。被褥底下,十指紧扣,掌心烙下三生印记。
楼止不做声,他不记得自己多少年不曾这样平静过,尘封的心,满是尘埃,如今尘埃被她吹动,迷了眼迷了心。
一颗心,跌跌撞撞,空了很多年,累了很多年,苦了很多年。
终于可以沉静下来,接受岁月的洗礼,慢慢的被她装满。
“九儿是谁?”她忽然问。
他不语,本是过往云烟,既她不记得,那便不必再提。
千寻侧过脸看他,“昏迷前,你喊我一声九儿。从不曾听你提过第一任夫人,是她……”
他忽然摄住她的唇,堵住了她未出口的话。
良久,许是觉得她气息微乱,他才肯松开,“你是楼夫人,唯一的。别的,不许问不许提更不许想,否则……”
千寻乐不可支,“逗你的,那么认真作甚?不过是好奇问问。不管你有多少夫人,如今你是我的便可以了。人活一世本就不容易,还整日计较这个计较那个,装什么三贞九烈,委实累得慌。何况……”
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知道这是什么吗?”
“什么?”他绝美的脸,布着黑线,这丫头是蹬鼻子上脸了。
“你的下辈子啊!”她转身一把抱住他的脖颈,在他脸上狠狠啃了一口,“你要是惹我,我就让小东西以后不养你!你就等着孤独终老,无人送终吧!”
楼止面黑如墨,嘴角抽了半天,盯着她不说一句话。
外头传来细微的动静,楼止眉微蹙,“应无求,你不想要吃饭的家伙了?滚进来!”说着便松开了千寻起身。
门外,上官燕挡着应无求,“不许告诉他们,我师伯来过。”
应无求瞪着她,“你从回来便磨了我一晚上,我说过,此事我绝不会隐瞒大人。”
“那不许教少主知道。”上官燕不让他进门。
那丫头气势汹汹,很显然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主。
“应无求!”楼止的声音越发冰冷。
没奈何,应无求一声叹,“好!我不会让夫人知道。”
上官燕抬手,“击掌为誓。”
“你!”应无求一脸怒色,一掌拍在她掌心,“让开!”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上官燕转身走进屋子。
千寻坐在床沿,青丝垂落,还是一身喜服,虽然面色有些苍白,但看上去精神很好,一双眸子灼灼其华。
楼止出去了一下,应无求紧跟着出去,上官燕刻意往外头瞅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