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看着顾玉成的背影,钱阳臻越是感到寒冷,止不住轻颤。
从前那个顾玉成去哪里了?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无人应答。
在人群的拥护下,顾玉成简短而随和地对入会修士们传声“为自己而喝彩吧!——没有大家,又怎会有我们所有人的今天?”
红铁掷入冷水,现场激起剧烈的声浪。欢呼的声浪。
徐庆之紧盯着港口的巨舰,心中不平“说真的,哪怕知道这不是一支舰队,依旧让人惊讶。”
钱阳雨摩挲指尖,丰茂一捧的大胡子下,嘴唇紧闭。
徐庆之好奇地看向钱阳雨。
钱阳雨缓缓开口“我更惊讶的,是他的实力。不是他的修为,是他对人心的占据力。大家都崇拜着他呢。”
“肖家也曾推举青九做年轻一代弟子的代表,也表示了努力就有收获这种观念,也赞扬过散修和宗门弟子。”
“你猜我看到了什么?”钱阳雨突然发问。
“什么?”徐庆之问。
“那天,是青九成为肖家长老的日子。在场的掌声,像孤狼踩在雪地上的脚步声,又闷,又轻。”
“倒是有十三个人,睡得很香。——呵,你猜我怎么知道他们睡得很香吗?”钱阳雨再次发问。
这次不用徐庆之回问,钱阳雨直接揭露道“你知道,人就是这样,不用眼睛,也往往能感受到他人的凝视。据说,这是祖先作为凡人时,身为猎物演化来的本能。”
“这种感知力怎么来的,倒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天睡着的不止十三个。每个睡着的,我都会调动细微的灵力刺激他,大多数人会惊醒。而有十三个人,根本醒不来。”钱阳雨释然一笑。
徐庆之环顾四周。
在场哪有一张困顿的脸?
“肖家,是怎么夸青九的,又是怎么夸散修的?”徐庆之询问。
“还能怎么夸?老生常谈。”钱阳雨悠闲回答。
“他呢,不也是老生常谈?”这说的是台上那个“顾玉成”。徐庆之不死心。
“他啊,是常谈。”钱阳雨在劝徐庆之死心。
“怎么,他宣声不是老生?”逼问加追问。徐庆之还是不死心。
“不是。”钱阳雨有些厌烦。
徐庆之还想抬杠,还要嘴硬,可一张嘴,大风吹来一口严寒入肺。
猛然一惊,徐庆之四下环视,玉米糁大小的粒雪,更厚起来。
惨白的雪,还是没能盖住那泛红的一张张脸。
这些脸庞,像冬天里滚落在地的山楂。
竟有些可爱。
徐庆之愕然。
“你觉得,这是顾玉成的名望,还是宣声的?”钱阳雨幽幽发问。
宣声的名字虽不流通于下层,却响彻在上层。
接受北道宗以及潜龙闻支援的钱阳雨,自然知道这台上的,究竟是谁。
徐庆之沉思片刻,艰难开口“都算一种反抗。”
“时代真是进步了啊。”钱阳雨感叹道。
“怎么说?”
“以前的人,等死,死国可乎?今天的人,难活,不活可乎?活的艰难就不活了。——这也是一种反抗嘛,躺着反抗。只不过宣声这家伙,能让人站起来反抗。很好。”钱阳雨自认幽默地点评。
徐庆之气笑了。
笑过后,满脸难堪。
「等死,死国可乎?——出自史记,陈涉世家。
意思:同样是死,可以为国家而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