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四年九月。虽已入秋,却适逢秋老虎来袭,午时的日头烈得人只穿得住单衣薄裳。
乌喇那拉宅邸深处某一座僻静的小院,院门上悬着一残旧的扁额,上书“容园”。
除了桑树上偶尔响起的蝉鸣声,以及院中落叶被清扫的“唰唰”声外,安静地令人瞌睡。
林槿玺从白昼般的刺目中缓缓苏醒,睁开眼,盯着朱梁高悬的天花板良久,“前世?”她喃喃自问。
想起陷入昏迷前的那段玄幻式对话,再结合眼前这些仿古化的布置,她禁不住伸手捏向自个儿的大腿,“嘶……”会疼。说明不是梦。这么说,她是真的被那只连面都不敢现的鬼送到了她的前世……
咦?想不到,她前世的大腿如此有肉感耶!松松软软的好似奶奶做的桂花松糕。
“老天!……”她惊恐地盯着自己的双手,肥嫩如藕。再抬腿看向自己的双足,依然如是。
该死的!没人告诉她,她的前世,要从一个四五岁的小胖娃做起!还说什么要她顺其自然地过完!谁知道几十年后回去,她那具可怜的身体有没有腐烂?!
思及此,林槿玺懊恼地捶了捶床头,却被硬木疼得一阵哆嗦。硬板床……唉,好想念她那张价值三万八的大软床啊!
呆呆地躺在硬硌的木板床上,虽然这木料的质地丝毫不差于温婉笙钟爱的红木料,却不是她的菜。热爱睡觉的她,怎会喜欢上这种硬邦邦的寝具嘛。
应该让温婉笙来这里才是明智的选择。
为何选上她?就因为她恰好出了意外,魂魄游离体外?
林槿玺撇撇嘴,翻了个身,目光正对上一张古色古香的梳妆台。斑驳着锈迹的铜镜,几乎照不清对面的影像。这样的镜子,也好意思大剌剌地摆在闺房里。她究竟是跌到哪个旮旯角的落后地区了?
林槿玺翻了个白眼,旋又翻了个身。目光越过一尺高的床板,穿过那扇没有拉上帘子的木棱窗,对上一双清澈喜人的圆眼。
“呀,格格醒了——”正从水房端了一盆温水回来的小丫鬟茉儿惊喜地喊了一声,随即,听见水盆“咣咣”撞到廊柱的声音,林槿玺紧抿嘴,再是两三人踢踢踏踏从远处奔近的脚步声,林槿玺抿了抿唇:自己该不会就是那个”小圆眼”口里的格格吧?
格格?这么难听的名字……啧啧……
…………
“福晋,格格的烧刚退,现下时而清醒时而昏睡也是正常的。容在下给格格开几副调理身子的药方,服上三日,就无大碍了。”惠仁堂的大夫把完林槿玺的脉,又翻了翻她的眼皮,回头对一脸紧张的敏容说道。
“大夫说得是,是我太性急了。”敏容闻言松了口气,朝大夫点点头,转而吩咐随伺的丫鬟夏儿,“送大夫去领诊金,顺道将药取了来。”
“是,福晋。”夏儿接过大夫递上的方子细细叠好收入腰间的荷包后,领着大夫往前院帐房走去。
给林槿玺擦完身子换上干净里衣后,末儿端着铜盆,朝敏容福了福身后也退下了。
屋内只剩下因被丫鬟脱衣擦澡的举动羞得只得闭眼假昧的林槿玺,以及坐在床沿愁眉不展的敏容。
“玺儿,额娘的宝贝,快些好起来……额娘只有你了……只有你了……”敏容更咽地低叹。
蓦地,一滴滚烫的热泪,滴落至林槿玺的脸颊,令她不由地一记轻颤。缓缓睁眼,正对上敏容泛红的愁眸。
“玺儿,醒了么?别怕,额娘就在你身边……”敏容轻柔地拍着林槿玺的背,似是安抚。
“末儿,端些粥来,格格醒了。”敏容稍扬柔嗓,朝外室候着的丫鬟吩咐道。同时抱起林槿玺坐在她腿上,倚在她怀里。
林槿玺敛下眼角,双手捏着自己的衣角,别扭地移了移身子。
“乖乖,额娘喂你喝完粥再睡。”敏容以为她还想睡,轻柔地哄着她。
“福晋,格格,粥来了。”没一会儿,末儿一手掀开门帘子,一手端着一只大瓷盘,上头搁着一碗白稀粥、一碟切得极碎的小菜。
“来,额娘的小宝贝,睡了三天,肚子饿坏了吧?先喝些粥,晚点额娘在给你做好吃的点心。”敏容接过盛满粥的小汤碗,舀了一小勺,递到林槿玺的嘴巴边,柔笑着示意她张嘴。
自有记忆开始,林槿玺这是第一次被人喂食。
直至喝完整碗稀粥,被动地擦净嘴角,被送回床上躺好……她还在神游天际。
老天,她开始担心未来几年里,她还得接受此前这般被动式的洗浴及进食。
嗷……她好想仰头怒吼一声: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做的“好事”!竟然将她发回了落后的封建文明!格格……福晋……额娘……吼,老天……她该不会是在大清朝吧!
…………
“玺儿……今天有红豆红枣汤哦,甜甜的,玺儿最爱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