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羽失踪数月,家里人都急疯了。”狐小步安慰梓桐,“你别往心里去,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楚夫人的气也不是冲你来的,是冲着霍庭燎去的。那小子说起来也是个靠谱的,怎么如今做了这样不靠谱的事儿呢?”
梓桐抿唇看着他,张了张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罢了,你莫说了。”狐小步轻叹。始终握着她的手腕不放。
梓桐愣了愣,想着还是把手抽回来。
哪知狐小步却佯装什么都不知情,愣是拽着不放,一直往前走。
“你要带我去哪?”梓桐问。
狐小步顿住脚步,犹豫了片刻才道,“你跟我说实话,霍庭燎是不是上京城找霍伯息算账去了?”
梓桐敛眸。
“你不说话就代表默认。”狐小步轻叹一声,“你可不可以不去?”
“我是公子的奴婢,他在哪我自然也该在哪。此次回来,只是奉了公子之命把东西交给楚家的人,所以我现在该回京了。”梓桐抽回手。
狐小步凝眉看着她。“你不是霍伯息的对手,别去送死。”
“我此生漂泊无依,伯兮在无妄界里,与无妄界同生共死,而我……”梓桐苦笑两声,“饶是死去也不过是解脱罢了!这惩罚从我出生伊始便如影随形,如今能解脱也是好的。若我能帮着公子灭了霍伯息,人间的魔障自然会解除,到时候天下太平,也算是我的功德一件。”
“哪有人明知道会死还要去送死的道理?”狐小步怒愠怒,“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只是一直以来都太过清醒。”梓桐望着狐小步,“以后不会再有人喊你为废物了,你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你的驱魔人。”
“梓桐?”狐小步张了张嘴,有些话更咽在喉,愣是说不出来。
梓桐瞧了一眼黑黢黢的夜色,“东平郡的夜晚还是那么平静,我想起第一次来这儿的情形。当时的夜色也是这样的,一晃眼都十多年了。其实对我们妖来说,十多年只是弹指间的事情,而对于你们凡人来说,几乎是前半生。人太渺小。命如蜉蝣,转瞬即逝。”
狐小步苦笑两声,“人的命数虽然短暂,可也能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爱一场恨一场,都足以铭记终生。而且人还能轮回,这辈子情缘未了,下辈子再来一次!”
“孟婆汤下无恩爱,忘川河边叹奈何。”梓桐望着他,“轮回没那么美好,但我若是能有轮回,我定然会要一碗孟婆汤。把这前尘种种都给忘了。”
语罢,梓桐转身就走。
“梓桐!”狐小步疾呼。
她顿住脚步,微微绷直了身子。
“我和你一道去。”狐小步道。
梓桐回头看着他,淡淡然的道了一句,“不必了,你去了也不是霍伯息的对手,还是好好的留在这里找夫人回来吧!只要夫人周全,公子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那你呢?”狐小步轻轻的问,“那你是否还有后顾之忧?”
梓桐摇头,“我没什么后顾。”
狐小步不知该如何言语,只是定定的望着梓桐。突然将身上的一件东西塞进了梓桐的手里,“这东西你拿着,自己去了京城好生照顾自己,霍庭燎跟霍伯息交手的时候,旁人怕是插不了手,所以你……别逞强。”
他握着她的手,她眉心突突的跳。
掌心是一块玉佩,梓桐不解的望着狐小步。
狐小步撇撇嘴,“是我祖传的,师父留给我的,说是能保平安。你就拿着吧。京城比东平郡要危险得多,反正我放在身边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给你。”
梓桐笑了笑,“你就这样交给我,不怕我弄丢了?”
“丢了就丢了,只要你人不丢就行。”狐小步嘟哝着。
梓桐蹙眉看着他,捏紧了掌心的玉佩。
“你不是要回京城吗?”狐小步深吸一口气,“那就走吧!我找到了楚羽,就去京城找你,有句话……”他背过身去,唇线紧抿。
“梓桐……”他低低的喊了一声,“如果你从京城回来,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他鼓足了勇气转身,身后空空荡荡的,早就没了梓桐的踪影。
她已经走了,去了京城。
狐小步一声长叹,一屁股坐在石头上,“说这些干啥呢?在这节骨眼上,一个个都忙,哪有功夫谈什么儿女情长呢!”语罢,狐小步耷拉着脑袋,一脸的沮丧。
远远的,梓桐藏身在黑暗中,捏紧了掌心的玉佩。
前尘往事,萦绕心头不去。
她忘不掉心里的那个人,也不敢再触碰那些东西。
瞧着不远处的狐小步,梓桐收起了玉佩,有什么事还是等着她从京城回来再说吧!只要能杀了霍伯息,人间的秩序就会恢复到最初的模样,到时候……什么事儿都没了。
梓桐深吸一口气,转身消失无踪。
她得尽快赶回京城去,去帮公子的忙。估计这会,公子已经跟霍伯息交上手了吧!
的确,这会霍庭燎已经进了宫,霍伯息身为堂堂国师,一身锦衣华服的,犹如回到了当年光景。两人都站在屋顶上,瞧着繁华的皇城,看着宫闱中璀璨的宫灯摇晃。
霍伯息笑得凛冽,“霍廷业,你还是来了。”
“我若不来,你一人身处宫闱岂非无趣得很?这世上总有人生来就是膈应你的,就好比……我的存在!”霍庭燎慢条斯理的说着,“霍伯息。今日就把你我之间的恩怨做个了断吧!牵牵扯扯了千百年,我也累了,实在是不想再你追我躲的。”
霍伯息冷眼看他,“你是来同归于尽的?”
霍庭燎想了想,“约莫是一个道理。”
“真有种。”霍伯息摊开双臂,“你瞧瞧咱们的脚下,这皇城这皇宫大内,像不像昔日我的皇宫?我的皇城?曾经你我可以将天下都踩在脚下,可为何却落得如此下场呢?你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你,咱们可是同胞兄弟!昔年已经结缘。你想就这样结束,恐怕没那么容易。”
霍庭燎负手而立,“有些东西总要做一番努力才能知道是容易还是艰难,霍伯息,今日做个了断吧!”
音落,霍庭燎已经出手。
结界之下,谁都不知道半空中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人男人,同一张脸,却有着两副心肠。
一个至情至爱至深,一个凉薄无情无心。
事实如霍伯息所言,他们两个本是同胞兄弟。一母同胞而生。可是际遇却是截然不同,一个走了弯道,一个还是最初的模样。
谁都杀不了谁,如同千年以来的宿命,只有两败俱伤,只有一损俱损。
掌风相对,顷刻间双双震飞出去。
回旋再来一掌,仍是不相上下。
皇城的上空,两人打得难分难舍,谁都插不上手,徐绍只能远远的看着。结界之中。两个人奋力搏杀。这是千年以后,他们兄弟两个头一次以命相搏,即便上次在霍家,两个人也没有豁出命去。
但这一次,显然是不一样的。
从天黑打到了天亮,两个人几乎都是奋力相搏。
最后,都精疲力尽,却也没能拿下对方。
徐绍想帮忙,奈何他根本无法冲破霍伯息和霍庭燎布下的结界,几次三番都被反弹回来。
旭日东升,春日里的晨光透着瘆人的寒凉之意。
皇宫里开始忙碌起来。谁都不知道此刻的天际,有两个人正在以命相搏。正邪不相上下,就意味着天地间的阴阳秩序还是未能打破,旧规则在运行着,主宰着天地间的运转,凡人的宿命。
人间的怨气越来越重,终有一日无法负载,将会导致封印破碎,魔障将重现人间,此后吞噬三界。
魔在心中,横行无忌。
“还要再打吗?”霍伯息几乎抓狂了,“你还要再打吗?就算打上三天三夜,你我也分不出输赢。就算分出了输赢又如何?你照样杀不了我,我也照样那你没办法,若是真当可以一死,我定然早就杀了你,在你羽翼未丰之前,在你得到了蝠妖王的元丹之际,就可以杀了你永绝后患。”
霍庭燎刚要开口,耳畔却突然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是什么声音呢?
心头疼得厉害,揪着生疼生疼,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心上剥离,连皮带肉的撕扯着,疼得鲜血淋漓。
蓦地,又是那声音。
眉睫骇然扬起,霍庭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脑子里有东西在离开,好像是他的情根开始松动,开始抽离。
下一刻,他发疯似的消失在结界中。
这一次他的的确确的听清楚了,是玲珑落地的声音。
玲珑是他亲手系在楚羽腕上的,是绝对不可能被解开的。
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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