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羽急急忙忙的赶去,才知道昨天夜里这小公子闹得厉害。一直听说小公子身子不好,但从来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不好。
小公子刘君玉一直被保护得很好,很少跟外人接触,住在这装修得金碧辉煌的房子里,如同被豢养的金丝雀一般。
所以这一次,楚羽也没能进去。
屋子里的是从一开始就伺候小公子的那些人,听说小公子刚出生的时候倒也没什么事,后来渐渐的长大,便越发的了不得了。
最后刘敬仁没了法子,干脆就把小公子放在这儿派专人守护,不许任何人轻易靠近。
楚羽站在门口,看着孩子突然窜出来,然后又被人快速抱回去。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这孩子的眼睛,跟常人不太一样,而且口中发出的竟然是苍鸮的叫声,也难怪当日在渊吓得屁滚尿流,这叫声如此相似。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楚羽都会以为,这真的是苍鸮。
“怎么回事?”楚羽问。
狐小步两手一摊,“说是白日里咱们弄了那根鸮羽,所以小公子的病又犯了。”
“这跟鸮羽有什么关系?”楚羽不解,“那东西还能影响到孩子吗?这小公子到底是什么病?”
“都说是妖上身了,可小时候倒也没什么事。只是长大之后这孩子不会说话,走路也有些颤,久而久之连眼睛都变了,这才觉得有些不太对头。”狐小步压低了声音,“这些都是我悄悄花钱打听的。”
梓桐冷了眉目,“该不是中了妖法吧?”
楚羽撇撇嘴,“还能有这样的妖法?再说了,对付一个孩子做什么?”
“许是报应!”狐小步耸肩,“谁知道呢!”
不过发现了这个事实,倒是让在渊松了一口气。不是苍鸮就好,否则他整日都得提心吊胆的。还好,还好只是个孩子。
怪孩子!
“你不是说门口还插着两根鸮羽吗?”楚羽道。
狐小步点头,“对!早前咱们来的时候是一根,如今是两根。”
“这可真是奇怪。”楚羽凝眉。
“你们怎么在这里?”黄秋娘走来,面色不是太好看。黑着脸扫一眼众人,“这里是不许外人随便进入的,马上离开!”
狐小步一愣,“咱们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帮倒忙吗?”黄秋娘轻哼一声,“马上走开,否则别怪我让人来赶你们走。”语罢,她疾步进门。
这倒是把狐小步给气着了,“还太守夫人呢,怎么这般不讲道理,咱们真的是来帮忙的,搞得好像咱们要吃人一样。”
“罢了!”楚羽拽着狐小步,众人被赶出了院子。
院门合上,再也看不见里头的纷乱。
苍鸮声。还在不断的传出,让人听得有些惊悚。
黄秋娘进去之后没多久,这叫声便渐渐的低了下去,终于安静下来,再也没有传出。
“没事了?”楚羽不解。
众人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黄秋娘白了一张脸出来,见着楚羽等人还在门口站着,当即冷了眼眸,“你们怎么还不走?我说的话,都没听清楚吗?不许再靠近这里。”
“这是小公子的院子,为何大夫人这般凌厉?”楚羽问。
黄秋娘深吸一口气,“我既然是大夫人,也就是这太守府的女主人。我想让谁离开谁就得离开,还需要理由吗?”
楚羽点点头,“好像有些道理,不过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不必!”黄秋娘冷道,“你们速速离开,以后都不许靠近这里。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这话的时候,李然已经出来,脸上的泪痕未干,“姐姐,这几位是老爷的贵客,也就是过来看看,大概是想帮忙的,您何必疾言厉色呢?他们……”
“有你插嘴的份吗?”黄秋娘轻哼,“回去照顾好你儿子,若是再惹出乱子,我就拿你是问。”
转而又冲着楚羽道,“你们还不走?”
“我等着夫人赶我走呢!”楚羽笑了笑,“小步,你们先回去帮我去找墩子,我想陪大夫人走一走。”
狐小步点头。
梓桐远远的跟着,楚羽紧跟着黄秋娘不放,哪怕黄秋娘关上了院门,她还是不死心的跳了进去。这倒是把碧儿给惊着了,“你这人怎么跳墙?”
楚羽一脸无辜,“跳墙。我只是轻轻一跳而已,谁让你这院墙那么低。”
院墙太低,还怪她跳得太高?
碧儿一怔,“你!”
“我是跟着大夫人过来的,又不是跟着你,你着什么急?”楚羽笑问。
碧儿面色发青,“这里不欢迎你,你赶紧走!”
“这么着急赶我走,是因为怕我发现大夫人受伤了?”楚羽笑嘻嘻的坐在院子里的石台上,“这院子倒也别致。”
黄秋娘的院子里,满是爬墙虎,这些爬墙虎看上去种着有些年头了,密密麻麻的缠满了整个回廊还有屋舍,乍一眼看去倒像是个山洞、山谷。
碧儿不敢吭声,只是瞪大眼睛盯着楚羽。
楚羽倒是不见外,“还愣着干什么?我都坐这儿了,你也不知道给我奉茶?”
“夫人?”碧儿喊了一声。
黄秋娘本来已经进了屋子,这会不得不再出来,“碧儿,上酒。”
碧儿点头离开,黄秋娘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坐在了楚羽的对面。她面色苍白的看着楚羽,仿佛想看出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夫人是想问,我如何知道你受了伤?”楚羽问。
黄秋娘轻叹一声,“你到底想怎样?”
“口硬心软在外人看来,其实很刻薄。骨子里的重情重义,又有几人愿意真的靠近呢?”楚羽望着她,“你口口声声赶我们走,却始终没有让人动手,可想而知你就是吓唬我们而已。”
“我不是在吓唬你们,我是真的想赶你们走。”黄秋娘冷笑,“太守府,良州城,都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们还是赶紧走吧!”
楚羽托腮看着她,“为什么?你是太守夫人,良州是你的扎根所在,你为何嫌弃自己的家乡呢?”
“嫌弃?”黄秋娘笑了凉薄,“这不是嫌弃,这是极其无奈的念头。我知道你是来找你爹的,但我劝你还是别找了,免得到时候把自己都搭进去。”
“我爹去了无明县?”楚羽的反应自然是极快的。
黄秋娘眯着眸子看她,“我总觉得你不简单。”
“我也觉得,夫人并非看见的那样。夫人有心事,而且你不快乐。”楚羽抿唇,“看得出来你很舍不得太守府,但你的表现却让人有种即将离去的错觉。”
眉睫骇然盯着楚羽,黄秋娘愣在那里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碧儿上酒,难免还是低低的嘱咐,“夫人,少喝一些。酒多伤身。”
“你先下去吧。”黄秋娘低咳两声。
这院子里没有外人,或者说只有这主仆二人住着,安静得很。按理说一个夫人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奴婢伺候?可这里……
“我不喜欢那么多人伺候,所以平素就我与碧儿两个人。”黄秋娘杯酒下腹,面色稍缓。
她给楚羽倒了一杯酒,“看得出来,你也是能喝酒的。我在这太守府里,没能碰到一个可以与我举杯共饮之人。倒是今儿,你来了。”
楚羽轻嗅杯中酒,“好酒!”
入口醇香,唇齿间绵柔而醇厚。
极好!
“你是怎么看出来我受了伤的?”黄秋娘问。
“我是闻出来的。”楚羽笑道,“进门的时候你身上带着酒香,可出来的时候身上便多了血腥味。而脸色又白了几分,我便想着你可能身上有伤。”
“这一路上跟着你过来,你又一直捂着你的胳膊,将手藏在袖管里,我寻思着你的伤在手上。小公子的眼睛不太正常,且有苍鸮的叫声,该不是他咬伤了你吧?”
黄秋娘苦笑一声,“觉得陪我喝了两杯,就引以为知己,我会把什么都告诉你吗?楚姑娘好自信,只可惜在我这里,你打错了如意算盘。”
“我倒是想跟夫人引以为知己,可是夫人心里的心事太重。不愿分给我,那我只好退而求其次,跟夫人好好的喝几杯,且不论其他。”楚羽笑着举杯,“我可是很能喝酒的,你这点酒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闻言,黄秋娘手执杯盏望着她,只是定定的看着,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你这酒快要把我喂坏了,我觉得我都要舍不得离开这儿了。”楚羽笑嘻嘻的望着她,“无明县,我是一定要去的。如果我爹在那里,我就一定要把他带回来。我娘在家等着,我身为女儿岂能放任不管。”
“你知道无明县是什么地方吗?”黄秋娘饮一杯酒,敛眸轻叹。
“知道!”楚羽起身,负手而立,“那很可能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而且太守大人已经把谷口给炸塌了,进去之后很可能再也出不来。听说里头有块养尸地,我也知道这养尸地是干什么的,所以很可能会遇见僵人。”
黄秋娘突然笑了,有些嘲讽,“知道还去,是去送死吗?这里头的人会逐渐腐烂,逐渐死去,你进去之后也会变成那样,只有等死的份儿。”
楚羽回头看她,笑盈盈的伏在桌案上,“也许会有例外也说不定呢!人总该试一试才知道能否成功,万一成功了呢?”
“那万一输了呢?”黄秋娘问。
楚羽仔细的想了想,“输了,那我还是没了爹。可如果我赢了,那我就可以带着爹回家了,所以这买卖不管怎么做,我都是赢的。”
“你若是死了,也赢了吗?”黄秋娘端起杯盏。
楚羽笑了笑,“我若是死了。那也是跟爹一块死的,我还是能跟爹在一起,不亏。”
“是吗?”黄秋娘轻叹一声,“你的思维逻辑让人很感慨也很唏嘘,为了你爹,你竟是连命都不要了。人不该为自己活着吗?为别人活着,不觉得累吗?”
“那你呢?”楚羽笑问,“大夫人何尝不是为了别人而活着,你这身上的伤口,难道是你自己咬的吗?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有些东西无价可言,你只会不顾一切,不问值不值得。”
黄秋娘不语。
“我可以看看你的伤口吗?”楚羽问。
黄秋娘看了一眼自己垂下的胳膊。“没有必要,喝完这杯酒你就走吧!我这里不喜欢有外人来,我也不喜欢太热闹。”
哪知这碧儿急急忙忙的就跑来了,“夫人,夫人坏了,大公子一个人跑出去了,说是要放风筝把自己飞上天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