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羽眉心微蹙,“那我娘……”
“楚家大娘已经用术法镇住,所以七七四十九日之内,尸身不会腐败。但如果我们没有回去,术法就会消失,你娘便再也回不来了。”狐小步驱车。
“上哪儿去找不留人客栈?”楚羽眸色微暗。
猫舔了舔她的手指,有些痒痒的,把她给逗笑了。
梓桐轻叹一声,“诚意足够,兴许就在脚下,若是……”也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在找寻,始终未果。但这话她是不敢告诉楚羽的,毕竟太过残忍。
一路上走走停停的,倒也还算安稳,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许是白姬丢得太远,以至于竹子精和扇娘一时间也摸不着楚羽的具体位置,这才没有追来。
马车停在小河边,狐小步去装水。
十五月圆,一年之中也就是这个月的月圆是最讨人嫌的。七月十五是鬼门关大开的日子,一年之中阴气最盛的时候。
楚羽坐在河岸边,黑猫在旁边陪她。
“这是柳州下属县镇。”梓桐瞧着平静的湖面,仰头喝着葫芦里的盐水,“去怀州还有一段时间,据说不留人客栈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就是怀州,咱们去碰碰运气。”
楚羽点点头,轻轻抚过腿上的伤。
这伤好得飞速,出了莲花庄不久她竟然可以站起来行走了,只是不能用力奔跑而已。狐小步说这是得益于她体内的幽冥血,自带修复能力。
不远处好像有东西在浮浮沉沉的,楚羽眉头微蹙,“那是什么东西?”
黑猫瞬时站起身来。
梓桐眯了眯眼眸,狐小步突然道,“快退开!”
闻言,楚羽快速退开河岸边。站在了一旁的树后,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望着。东西被狐小步捞了上来,竟然是一张蛇皮。
“好大啊!”楚羽震惊,“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蛇皮,这蛇怕是有好些年头了?”
狐小步瞧着铺开来的蛇皮,粗略丈量了一下,足足数丈之长,腰身有大腿这般粗。
梓桐眯了眯眸子,“怕是有些修为的蛇族,看上去不像是渡劫失败。”
“好家伙,这要是煮熟了一锅都炖不下。”狐小步打趣,“这么大的东西一般都藏在山里,怎么会有蛇皮漂在水面上?”
“估计是修行之中遇见了意外。”梓桐冷眸。“残杀有灵性的东西,是会有因果的。”
楚羽上前,指尖轻轻拂过蛇皮,当即道,“这皮是被人用锋利的小刀活剥下来的。”
“万物皆有灵性,何况修到这样的境地……也是不易。”狐小步凝眉,“咱们快点走!”
楚羽颔首,不敢再逗留。
前头是个县城,得找个客栈歇一歇,毕竟风餐露宿的身子受不住。狐小步是个男儿,梓桐又不是常人倒也无恙,可楚羽身上还有点伤,需要好好养着。
云阳县今夜好像很热闹,一大波的人都在广场那头欢呼雀跃的,似乎有什么大喜事。
楚羽进了一家客栈,要了两间房。
伙计在前头领路,楚羽禁不住问道,“敢问小二哥,方才进来的时候看到大家伙好像有些兴致高昂,不知是否有什么喜事?”
“客官有所不知,咱们云阳县早些年是以狩猎为生的,后来山上出了一些怪物,闹得咱们这儿苦不堪言的。今儿早上这怪物总算被逮住了,这会人人一杯羹,正高兴着呢!”店小二笑嘻嘻的推开门,“客官里边请,这位公子可住在隔壁。”
狐小步点点头,店小二放下了热水便退出了房间。
梓桐合上房门,楚羽才开口,“方才店小二说的,会不会就是那张蛇皮?该不会是在吃蛇羹吧?”楚羽一想起那蛇皮,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方才狐小步还说一锅炖不下,这下应验了。
面色僵冷,梓桐嗤冷,“真是什么都敢吃!”
楚羽倒上一杯水,顾自慢慢喝着,“你们不是说,有灵性的东西是不该吃的吗?那要是吃了会怎样呢?会不会……”
“蛇子性冷。”梓桐意味深长的望着楚羽,“天一亮我们就启程!”
这是什么意思,自不必多说。
狐小步轻叹着将百宝袋拿出来,竟从里头掏出一个小瓷瓶,“这里头是雄黄,睡觉的时候在窗户和门口都撒上一些。”
“为什么?”楚羽问,心头微微揪起。
“蛇的报复心是极强的。”梓桐接过小瓷瓶,“这么做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楚羽抿唇,“还会有第二条吗?”
“这么大的蛇不可能只有一条在此修炼,约莫是要双修的。有雌必有雄,有雄必有雌,我们只看到一条蛇皮,很可能还有第二条蛇。”狐小步面色凝重,“蛇的脾气很倔,就算剁了蛇头,临死前还能咬你一口。”
瞧着狐小步出去,梓桐合上房门,“惹什么不好,惹这样的蛇仙,云阳县怕是要不得安宁了。”
楚羽没有吭声,她自然知道梓桐是不会多管闲事的,而她自己也没有时间去多管闲事。娘的命还在自己手中攥着,她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人。
夜里睡觉的时候,梓桐将雄黄撒在了窗户和门口。她习惯性睡房梁,就好像软体动物一般,不喜床榻横卧。
“夫人放心的睡,有奴婢守着。”梓桐怀中抱剑,安然合上眉眼。
楚羽翻个身,黑猫窝在她怀中,死赖着不肯走。她瞧着屋子里明灭不定的烛火,心里隐隐有些担虑。半夜的时候,外头有犬吠之声,然后是风刮得窗户呼啦呼啦的响。
夜里安静得可怕,楚羽翻来覆去睡不着。
“夫人怎么了?”梓桐闭着眼睛问。
“总觉得心里惶惶不安,好像要出事。”楚羽干脆坐起身来,黑猫一下子窜到了她怀中,“梓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梓桐轻哼,“夫人莫要担心,蛇的报复心虽然强,但不会滥杀无辜。看那张蛇皮上的孔位,应该是条雌蛇,若不是夫君来复仇就该是子女前来。我们不过是个过路之人,它若是不识好歹,咱们也不怕它。”
“倒不是怕,只是觉得不安。”楚羽轻叹一声,“当今圣上……”背后议论帝王若是教人知晓,怕是要处以极刑的,她便转了话题,“都说国将动乱才会妖孽横生,以前不信这些,如今看来是真的。”
“知道为什么吗?”梓桐坐起身子,垂了一条腿在半空,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因为所造杀孽太重,以至国祚气数被阴气所侵蚀殆尽。当今帝王没了紫微帝气,当然要换个有紫微帝气之人来取而代之。这都是有定数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楚羽无奈的笑了笑,“哪个君王立朝不沾血,又有多少人懂得居安思危?”
梓桐不语,却能听得外头有呼啦声渐行渐远。
窗外,一道硕大的暗影一闪即逝。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天色灰蒙蒙的,街上有人在哭,哭得撕心裂肺的。说是昨夜有人被杀,场面血淋淋的甚是可怕。
楚羽蹙眉望着梓桐,梓桐仍是面无表情。跟个没事人一样。
这本来就不是他们该管的,是故少管闲事为妙。
街上都是看热闹的人,连县太爷都来了。县衙的衙役抬着尸体过去,楚羽站在窗口,能清晰的看到担架白布下透出的嫣红。
店小二进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太好看,但见着楚羽还是得客客气气的行礼,把饭菜放在了桌案上,“客官请慢用。”
“小二哥!”楚羽道,“这底下是怎么了?”
说起这个,店小二的面色又白上了几分,“客官莫要多问,还是早点启程离开为好。”
楚羽笑道,“你开客栈做生意的,哪有赶人走的道理?”
店小二笑得尴尬,甩了甩肩上的毛巾轻叹一声,“不是小的赶客官走,着实是底下出了点事,是以……小的也就是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
说着,抬步就走出了门。
“言辞闪烁,目光不敢看人。”楚羽若有所思,“心里怕得慌。”
梓桐瞧了一眼窗外,“估计是被扒皮了。”
楚羽挑眉,“你如何知道?”
“猜的。”梓桐端起酒葫芦灌了一口,“夫人的嗅觉那么敏锐,不会嗅不到吧?”
楚羽一笑,“从昨夜开始,街上就有股腥味。咱们来的时候还没有,如今……”她揉了揉鼻子,“淡了一些,约莫是昨夜离开的。”
梓桐点点头,“夫人愈发聪慧。”
“跟着你们久了,便也学会一些。”楚羽收拾了一下,“既然我们要赶路,那吃过饭马上离开!”
吃过饭之后,狐小步便过来了,揉着酸疼的脖子略显无奈的望着楚羽,“昨夜睡得不舒坦有些落枕,真疼!”
“废物!”梓桐不屑的拎起包袱。
楚羽轻笑。狐小步的脸都绿了,“就知道埋汰我,有本事你也把脖子扭了!”
“傻子才会学你扭脖子!”梓桐抬步出门。
楚羽紧随其后,之后便等在马车边上。梓桐去准备干粮,狐小步去了一趟隔壁医馆治一治落枕的痛楚。
守在马车边上,楚羽百无聊赖的环顾四周。
大街上哭声议论声不断,说来说去大多是昨夜发生的杀人案。对于他们来说,这应该是仇家寻仇,决计没有联想到昨夜的那一场因果。
蓦地,她突然看到梓桐在前面飞奔,好似是发现了什么。梓桐很少有激动的时候,除非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
心头一窒,楚羽抓住马车上的竹剑,快速急追而去。拐个弯追到了人少处,她看到梓桐入了巷子,便也壮着胆子进去。
黑猫走在楚羽之前,突然顿住脚步,发出威胁性的叫声。
顿住脚步,楚羽不敢再往前走。
这黑猫连水猴子都不怕,所以决计不会是胆小的猫。上次遇见水猴子,黑猫也是这般叫得锐利。楚羽深吸一口气,没有继续往前走,反而步步后退。
如果连梓桐都应付不了,那她就更不能进去。当不了帮手,也不能变成拖后腿的。
下一刻,楚羽掉头就跑。
然则奇怪的是,她好像撞到了什么,直接被反弹回来,一屁股摔在地上。这腿伤本来就没好,这一路的奔跑已经是费尽全力,这会半晌也爬不起来。
揉着生疼的腿,楚羽面色发白,错愕的看着空荡荡的周遭。她勉力爬起来,一瘸一拐的想走出去,却发现自己走不出去了。
无形中好像有一道透明的墙阻挡了她的去路,猫用爪子挠了两下,证实了这道墙的存在。
她敲打了一下,这透明的墙竟是如此的坚实,压根无法穿出去。她能看到外面来来往往的路人,却无法走出这道墙,好像隔开了两个世界。
猫炸毛了,发出尖锐的叫声。
“别费劲了,出不去。”冰冰凉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阴邪,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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