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紧追赵宁不舍的顺军,午后忽然停止了追击,一开始明军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遇到这种好事,但顺军很快转入防御状态,见状赵宁感到一下子松了口气。一开始放弃师部撤退后赵宁感到很羞耻,这种羞耻感让他鼓起勇气再次上前迎战掩护其他部队撤退,但顺军逼上来后赵宁就开始怀疑自己最初的判断,觉得自己似乎是违背了学过的军事原则——最明智的选择或许是撤退。
刚才被顺军黏住后赵宁感到战局已经非常险恶,但再后悔也得坚持抵抗,赵宁指挥残军缓缓后退,总是担心顺军的援军会突然杀到给自己身边这支军队带来毁灭性打击。现在顺军停止攻击给明军一以喘息的计划,庆幸不已赵宁急忙带领着几千部下稍微脱离开一段距离,等到身边变得安全以后,他又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撤得这么快是不是一个错误——或许咬住顺军不让他们投入其他战场才是正确的决定。
诚实师的参谋们也不比他们的师长高明多少,大家搬出教材上的一些战例进行讨论,最后大家判断顺军是经过大半天的苦战变得非常疲劳,不得不稍微休息一下。此时空军的侦查已经基本指望不上,刚才明军大溃败之后空军已经砍断了绳索飘离了顺军控制区,他们最后传来的消息是第七军军部被敌人端掉了。
明军休息了一会儿后,发现自己刚才的判断还是有疑问的,因为顺军不但仍然没有发起攻击,反而在明军退开一段安全距离后,今天以来一直步步紧逼的顺军主动开始后退,给赵宁和他部下军官的感觉就是对方似乎正准备回师。
“是不是公仆师从北面发起反击了?”赵宁浮起这样一个念头,不过很快又打消了,就算北面太平府的顺军还没有到,现在顺军对明军也不占劣势,而且军部也被端掉,在这种情况下易猛最好的策略估计就是立刻突围。
参谋们围拢在一起研究半天,最后认为最大的可能性是顺军开始北移准备攻击第十三师,想到这里赵宁决定不再继续后退,他打算冒险继续在附近收拢散兵,并征集粮草准备抵抗。
“如果公仆师被围攻的话,易猛很可能会突围,”赵宁对手下的军官们这样解释自己的用意,既然诚实师已经不是主要目标,那么就应该赶紧趁机收拢部队,所谓机不可失:“到时候我们可能能接应他。”
“如果我们在这里的活动能牵制一部分顺军的兵力,那公仆师突围的机会也会大上许多,”赵宁不想学吉星辉的榜样逃回浙江,他没有资历和战功,完全是因为单一的成绩而被提拔到这个高位上,本来大家就未必心服,更不用说他在朝中也没有任何背景,如果这样逃回去肯定会被追究责任。因此赵宁决心尽最大的努力继续战斗下去,此外他也深知浙江目前没有像样的野战兵力:“因为宪法师在淳化的坚守所以我们才能重振旗鼓,现在浙江又面临敌人的兵锋了,如果公仆师不能突围的话,我们这几千人就是制宪会议全部的希望,我们要想宪法师一样战斗到底,为后方争取时间。”
……
在第七军军部溃散前,交给易猛的最后一个命令是向南与军部会合,那时王启年刚刚脱离战场,军部直属部队损失殆尽。不过这个绝望的命令并没有被执行,易猛觉得等他调动部队完毕顺军早就打垮了军部,而如果他立刻执行这个命令把手中的部队向北分批投入的话,不但会造成军队的极大混乱,而且会导致他的部队一批批撞上顺军的攻击部队。因此易猛下令全师集结,而不是全军全速南下。
不过还未等第一个团做好驰援准备,军部所在地就宣告失守,逃亡中的李军长派一队士兵赶到公仆师驻地,让易猛火速带领全师向西突围。
“又一个乱命。”易猛把命令团成一团扔到了一边,对传令兵喊道:“怎么可能立刻突围,两个团还指向北方,根本没有退回来。”
“这是军座的意思。”
“我很怀疑。”易猛大声反驳道:“我怀疑你们是顺军的细作,刻意传达会导致我的师陷入死地的命令。”
随着这声严厉的指责,第十三师师部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甚至带上了杀气,传令兵看着那些手握剑柄的卫士,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但仍全力抗辩道:“大人,卑职不是……”
“我是见过你们,但你们可能已经被俘了,受到了顺军的胁迫。”易猛一挥手,就让卫士们把传令兵轰出去,他并不打算陷害这几个无辜的使者,只是为自己不遵命找个借口。
等传令兵被轰走后,易猛立刻和手下的参谋们紧急商议对策,南面的友军已经溃败无疑,而北面的团也报告发现了顺军的前哨探马,虽然还没有见到北来顺军的主力,但可想而知他们已经离公仆师不远。西南面的军部坐在地既然被顺军占领,那么向西突围很可能会被顺军阻挡住。
参谋们都很焦急,以公仆师的辎重储备坚持不了多久,周围也没有任何可以为这个师解围的部队。很快就有人提出,或许是应该向西突围,虽然一旦被顺军挡住的话,离开阵地的公仆师就会被围上来的顺军迅速消灭在野外,但这个可能是公仆师最后的机会了。
“我们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不过向西突围这个敌人绝不会想不到吧?”易猛觉得这样显而易见的行动肯定在顺军的意料之中,所以他打算出奇制胜,他手指点向了高淳:“我们向东突围!”
“向东突围。”参谋们都面面相觑,他们第一个念头就是虽然这个家伙在军校的成绩比大家都好,但是现在显然有在压力下精神失常的征兆。
“是的,许将军从高淳而来,以两万左右的兵力进攻我们三万五千大军,他总不可能还在高淳再留一支精锐吧?”易猛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许平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投入最大的力量发起攻击,黄石和许平都强调要尽可能第强化第一次攻击的效果,为此黄石还不惜抄袭了还没有出生的拿破仑的名言:所谓战争的艺术就最大限度的集中兵力和兵器于关键点上;对这句话许平一贯是身体力行,在他编写的教材里也再三强调过。易猛反复思量:许平攻击诚实师的时候需要每一个士兵和每一支步枪,易猛相信他肯定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让他的一支精锐留在后面静坐:“高淳现在反倒是空挡,我们从这里冲出去。”
“冲去哪里?”
“向东去杭州。”易猛想也不想地说道,许平带了这么多顺军来攻击第七军,易猛希望剩下的顺军兵力不足,最好都在防备第六军的反攻——这是公仆师脱险的最后希望:“如果顺军还有余力堵截我们,我们就北上去南京。”
南京总比这个荒郊野外容易防守,而且还可以征集粮草。
当然,易猛希望顺军的兵力非常不足,完全腾不出来兵力拦截自己,不过若是淳化附近的敌军没有少到这个地步的话,易猛觉得他们怎么也不该具有分军两路拦截自己的能力——如果许平真有这么多富裕兵力的话,易猛觉得他会将其带到这个战场来而不会留在后方闲着。
当然参谋们还是有反对意见,尽管大家承认易猛说的有道理,但毕竟这路途太遥远了,而且易猛主张到了高淳后不要立刻向南旋转走近路回家,而是一路向着东方狂奔,在这个问题上易猛还是同样的理由——他宁可赌淳化一带的顺军无力分兵拦截,而不愿意赌身后这支大顺野战军不穷追不舍,一旦被顺军追上黏住那肯定是全军覆灭的下场。
“我们还有一万五千大军,只要我们拧在一起勇往直前,没有什么人能拦住我们,你们还记得许将军是怎么讲他指挥长青营在山东的那一战么?”易猛显得信心十足,他提醒同僚们,在许平评点山东之战进攻阶段的得失时说道,在敌境内一支孤军要高速运动才能变得更安全,一开始长青营行动迅速,东江军就很难集中兵力予以围攻;但是一旦等长青营行动缓慢下来,东江军调遣部队进行抵抗就从容了许多。
“今天这仗许将军又是这招吗?”三十八团的团长感觉易猛这句话提醒了他。
大家想想觉得还真有点这个意思,一开始军部的通报完全是一团乱麻,易猛他们知道自己得到的还是简报,而这些间报就让旁观的公仆师指挥官们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可想而知赵宁当时的指挥压力会有多么大。
“所以我们也要这样,”易猛也是这个意思:“我们虚晃一枪突然向东突围,许将军一定大吃一惊,绝不会想到我们竟然敢直扑高淳,此正所谓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等过了高淳后许将军可能还要花上些时候确认我们确实是向东去了,这总要花他个一天半天吧?等许将军明白过来以后,我们已经过了高淳了,然后一路急行军。就算许将军一天后出发,他总得留下一万兵力打扫战场,北面的顺军还没有到,他多半会平行向西堵截我们的南返的退路,可是我们偏偏不返回……”
说道此处绝大部分人都已经赞同易猛的意见,出乎意料的许平最多只能让淳化附近的兵马稍微拦截一下,而这时明军还可以再次出乎他意料地北上,如此一定能摆脱顺军追击,就是顺军相围追堵截,也会因为明军行动迅速而不能随时得到准确的情报。
仅有的一、两个反对者还不同意的理由是:向西突围是第七军的命令。有些话他们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易猛也能理解,那就是如果向西突围遭到惨重损失,第十三师师部是没有责任的,他们只是在执行军令;而如果向东突围并且失败的话,那公仆师就要自行承担战败的责任,甚至不需要全军覆灭,只要部队伤亡惨重,易猛就难免会受到非议。最后的反对派不好把这种理由说出口,就说什么李军长更有战场经验,而且军部的参谋们都是救火营的骨干(这个是事实,担心许平主力在北面的王启年为了安全起见把救火营的旧部都带去第七军军部了,除了这些救火营的高参外,李军长身边还有不少是来自新军泰山营的精英。)